第429章(1 / 1)

进球!

薛玥胸膛剧烈起伏,罕见地踢了全场,体力耗尽,踢出最后一球直接跪了下来,勉力站起后几乎站都站不稳,但还是走过去,扶起踢球后已然滑倒的孙小娘。

站在冻硬的土地上,薛玥回头,遥遥冲着薛瑜挥手,一抬手就龇牙咧嘴,显然牵动了肩膀的伤,但咧开嘴,还是笑得有些傻。她对着薛瑜笑了,站在场中不同地方,同时望向薛玥的喘着粗气的整支队伍,也跟着笑起来,都有些傻乎乎的。

他们输了,但也是赢了。面对强势的对手,拼尽全力咬死了比分,分数并列第一。

如今还不存在加时赛或者再比一场这种事,听到锣声响起停下跑动的另一支队伍,茫然地看了看旁边的比分牌,望向小不点们的眼神堪称敬畏。很难想象,这些没长大的小屁孩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唉,别骂了别骂了,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大后天还有考试吗?我受伤了,我是病患,你们得让着我!别说这个,我踢的两个球,厉不厉害?”

“嘘”夸奖没有,喝倒彩不少。

场中在宣布着结果,孩子们互相之间的抱怨与激动声音飘入带人来接他们的薛瑜耳中,令她一时失笑。

298. 试验场(修)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法……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远远响起,掩盖在阴沉天色下的雷声之中,不甚明显, 几乎无人能辨认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第一场冬雪落下不久, 但大多数人都感受得到气温比往年这个时候要略暖和些,谁也说不准会不会下雨。为此, 国子监门前送考的马车上,多是叮嘱的声音, 要踏进考场的考生们,提前带上伞和大氅之类的预防雨雪的必备物件。

国子监提前停课修缮学院环境,除了学舍内部还能用外,到处都是挖出来的泥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不小心就会从铺出来的小路上走歪,踩进泥地里。

薛玥被突然响起的雷声吓了一跳, 维持住平衡踩稳, 好悬没脏了鞋, 回头时看到送她来考试的兄长还坐在原处,拍了拍心口,向后招手。大庭广众之下,她没有失礼地大喊大叫,只无声对着薛瑜张了张嘴, 就快步走进了国子监。

薛瑜读出她的口型, “我会努力的”,点点头,目送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国子监连考两天,虽然不是完全的封闭式考试, 但也不许考生出来,美其名曰提前适应明年的考试,让学子们怨声载道,却无可奈何。

薛瑜放下帘子,“走吧,别让陆将军等急了。”

正式摆出徽记的马车缓缓驶离国子监门前,薛瑜敏锐地从同样离开的马车上,众多的嗡嗡声音中,分辨出了提到她的声音。

“又打雷了……好像和那天挺像的?当真是天降神雷,为襄王殿下贺不成?”

嘀嘀咕咕的声音只说了一句,就被人止住。

“天雷”的议论,之前就在京中蔓延过一次,只是上次说的天罚云云,都是遮遮掩掩生怕被人发现,这次风向一转,在皇帝允许下完成了舆论导向,因为是夸奖不怕结仇,说的人腰杆子都挺直了,一时竟成了共识。

……不得不说,有些事用迷信的方式来解释,还真的挺好用的。难怪各个皇帝左一个天命,右一个梦见星星入怀仙人指路。

东荆时这样乱飞的传说就出现了三次,一次是电灯,一次是避雷针,最后又轮到了石油燃料。

对权威和高大上的造神运动,不管是信仰还是偶像,在哪个时代都存在。天子的崇高地位,现在世家刻在普通人心里的敬仰,也都是这样的造神运动。

越是世道糟糕,越是神佛盛行。用后世的话来说,现充已经足够填满自己的内心,就不会太依赖于另一些心灵寄托。

薛瑜并不想靠忽悠和欺骗获得尊敬,但是,如果这样的问题无法避免,与其放弃舆论阵地,不如先一步把握在手心。

破除迷信和建立偶像,配合得好的话也并不冲突。

薛瑜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后半段喝茶的许袤。

这些天她走到哪,这个便宜师父就跟到哪。是不是在搞监督另说,但起码,他给出的一些建议和引导,的确带着她走出了一部分牛角尖误区,没被他提出异议的事,以文臣的角度来看,经过他梳理的事情都既能配合她的想法,又很圆滑地适应了各个不同群体的利益。

对这个人,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

“殿下想问什么?”许袤还低头在喝茶,眼皮都没抬,却好像看到了薛瑜的疑惑。

薛瑜没和他客气,整理了一下措辞,问道:“嗯……听闻夫子长于法度,持法家之道,但观夫子处事,却并不像。”

“殿下以为,法是什么?”

薛瑜不假思索:“法是秩序,是保护,是公平正义,是道德底线。”

许袤讶异地抬眼望向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桌面,以发泄自己心中猛然生出的激赏。不单单是薛瑜一人觉得两人配合愉快,许袤也这样觉得,在一些步调上虽然许袤调整了自己的处事方式,以辅佐引导为主,但也能感受到在大部分思路上发生的碰撞与贴合。

他不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旁人,但这一次,薛瑜又说中了一部分他内心的观点,好像天生就该来做他的学生。

只可惜迟了许多年。

许袤努力回想过往还在宫中行走时,对薛瑜的印象,却只能想起一个在大人们面前习惯一声不吭、有些孤僻的小孩轮廓。

他走神一刻,对上薛瑜疑惑目光,收回心神,缓缓解释,“铁面无私,不别亲疏、不殊贵贱,的确是法。法,是公平,但更重要的是人。我们设定了一个规则,但是这个规则并不一定能够适应遇到的全部情况,那么如何处理,如何让人接受,如何调整规则来贴合正常规律,如何让规则想要达到的公平正义目的实现,就是后面需要做的事了。”

许袤的目光在薛瑜身上停了许久,他最终恳求皇帝同意他来做王傅,又何尝不是在薛瑜身上看到了属于法家治国的影子?

薛瑜点点头,“我明白了。”

马车驶出京城,一路走近行宫,关注着襄王动向的人只当是去年的一切重演,有些好奇到底还会能看到什么新鲜东西。只是他们尚不知道,这次会出现的新鲜事物,一般人很难见到了。

以鸣水附近的隆山山脉为中心,向外十几里都停止了耕种。

边角处有小士族家的田地,但冬季地里都闲着,也没人会来,只是时常见到巡逻,嘀咕一句襄王殿下如今出行阵仗颇大。

属于公田的部分,则提前被迁离了一大半,正好冬耕种下麦苗后有一段时间可以不频频看顾,有公家管着生火安居,只会偶尔好奇一下附近在发生什么,并不会多嘴多舌。

马车快速赶过鸣水县,薛瑜在车里远远能看到熟悉的路口与城池轮廓,但这次并不是来见故人的。加快速度进了隆山行宫,被驱离了大半人手的宫中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从草场往军营方向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执行命令的兵卒们对着薛瑜行礼,等马车走远,才用眼神交流着议论起襄王的威仪与俊秀。

离军营还有一段路,走入岔路,守卫的兵卒全部消失,严密的防备内被隔出了一段真空地带,先看到的是一排排水缸和挖好的沙土,下过雪不久,沙堆上还留着一丁点残雪的痕迹。

到了选定的凹陷山谷,才重新看守重重起来。人也变得多了,在穿着软甲的兵卒身边,抱着纸笔和尺子交头接耳的人躲在盾后,眼巴巴望向前面。

看他们的样子,薛瑜就觉得熟悉,这不就是在试验场等着跑数据和下场做实验的研究员们的样子吗?她可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