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1 / 1)

薛瑜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在荆北会更高兴?”

不管是武力发泄,还是自由,都比困在她身边时好得多。看看之前放他出去撒欢、不,战斗或者做事的结果就知道了,明显绝大多数都是正面反馈。

方锦湖摇了摇头,“殿下不想让我跟随回去吗?”站起身的他完全可以俯视薛瑜,但那眼神却让薛瑜觉得,他似乎在仰视着她,希冀着什么。

薛瑜觉得自己好冤,仔细解释,“不是不想让你跟我回去。返京倒不是不行,但是荆北现在也离不开人……你留在那里,比陪我回京一趟打多了。你也是走过那段路的,很无聊,回去也就是蹲在京城里,对吧?”

但京城,距离荆北何止百里。方锦湖垂下眼。

一个呼吸时间过去,薛瑜没有得到回答。

“好吧,那你跟我回去……”

“不必了。”方锦湖又抢白了,他垂着眼,从刚刚陈述时的明亮与骄傲,渐渐变得敛去了神采,让薛瑜莫名感到一股愧疚。

薛瑜在脑中过了一遍员工福利待遇,对这个几乎能自立门户的人的状态疑惑极了,脱离陈述事实和分析局势状态的方锦湖,简直有点像忧郁的青春期少男了,反复无常得令人着急。

两个选项都不选?

薛瑜:“那你想要什么呢?”

他该留下来,这样更好。但是……方锦湖克制住自己的呼吸,“殿下愿意给我什么?”

薛瑜怀疑方锦湖什么时候去进修了一下废话文学。

她愿意给什么?她又能给什么?除了不愿也不能交出去的身份,除了已经在让他看到的未来,还有什么是给出去后他需要的?薛瑜脑海中闪过半年前的那枝桃花,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了一丝对话里的异样,她被方锦湖的别扭拉走了话题主导权。

薛瑜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跟我回去可以,但是你得确认玄刀寨安全、没有你也能稳定存在。万一被攻破,可以提前安排人手,记得同时向黎齐两方求援,黎国估计没空管荆州,但这样就得被迫并入北卫城了……”

这部分是她没仔细考虑过的,说着说着就担忧起来。寨子被攻破必然得死人,是不是该让在东荆大力培养医学生的游医小队过去深入教一教急救?

方锦湖忽地笑了一声,凤眸光芒流转,带着一点勾人的意味,“殿下怎么这么实心眼?放心,我会为您守住这里。”

他微微躬身,施礼离开。薛瑜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

方锦湖又在跟她演戏?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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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没到小雪,冷下来的天就让人比平常更想留在家中。除了要去上工、需要跑去地里观察冬麦生长的一批人,就只有需要每天上官衙的各县官吏们还能顶着寒风出门了。

有马车、牛车, 有毛衣裳的富裕官员们倒还好, 选官考试才过了几天,尚有一腔心火想做出些事业, 再想想每月的考评,天上别说是冷雨寒风了, 下刀子都得上班并且下乡去各地落实暖房冬耕等等的建设情况。

其他的吏目,乃至于人尽皆知的两个家中并不富裕的县令的日子,就过得苦多了。

吏目们倒不是不怕冷,但在风里走一段路到衙门里,就能享受衙门温暖如春的银丝碳供应, 不比家里暖和?而那些拨来的炭,每天的数量差不多, 县衙里多出来的部分, 就能拿回自家用, 尤其是在银丝碳越卖越好的时候,这可是难得的福利了。

嶂远县里,几个需要用到纸笔的官员一起快速挤进一间小屋中,从屋外揣进来的毛笔笔尖都冻成了冰,烤了一会才化开。炭盆里的火苗有气无力地亮着, 而轮流进外间烤火暖身子的捕快差役们的跺脚声, 被开启的大门刮进来的寒风,都让人忍不住皱眉打了个哆嗦。

“黄娘子,黄县令,今日殿下返京, 我们真不去送行?”

抿着笔尖草草誊写昨天下乡实地勘察的记录的主簿是屋里衣着最好的一个,他率先发言,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为黄芪解围。

“殿下说了不许,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黄芪抿了抿头发,扬起一个笑脸。官袍对她来说略有些宽,一动就显出瘦棱棱的腕子,好像没有感受到无声的排斥,“今天还有一次下乡,还有谁愿意随我一起去?坐县衙的马车回来,不过可能会晚一点,先送梁宽去隔壁县。”

“梁宽?!”

一直不热闹的县衙办公区域突然爆发出了异口同声的诧异,他们齐齐看向主簿,眼中几乎明晃晃写着:“梁宽,好哇你个叛徒!”

说好了他们做大丈夫的才是一起的,凭什么听黄芪的话,谁知道喊得最大声的那个直接叛变了,还抢先要跟着一起去下乡?果然,家里有庄子的人都鬼精鬼精的!

梁主簿不自在地别过头,“顺路嘛,明天休沐日,还不许我回家了?”

嶂远县县衙没形成多久的抵制阵营,随着中坚力量率先“投敌”,被迅速瓦解。

只是,在黄芪眼中,他们的抵制也并不明显就是了。毕竟官吏们更多的时间都还沉浮在没完没了的工作中,为了好好工作早点干完回家,连排挤也只是一点小孩子似的手段,对见过流浪路上人性百态的黄芪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没有人见过她在鸣水工坊时的强硬倔强,所有人对她的认知都是好脾气、好人、会读书、愿意帮忙,黄芪像一滴水,柔和而无声地融入了这里。

尽管私下评价时还会说说“邀买人心”之类的酸话,但对女县令的排斥出发点大都是瞧不起或者不甘不愿,在感受过对方“以德报怨”,又依靠黄芪的安排合作,在下个月评分时得到了王府长史发布的各县进度前三名的鼓励奖赏,对于黄芪是男是女的在意就没那么强了。

毕竟,月底考评记录分还得靠上司来判断,合作完成的也都是他们的政绩。

又有刚如火如荼建起来的嶂远县与隔壁县的育幼园在,黄芪作为县令,与夫人小娘子们接触时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家眷团一起对县里的官吏耳提面命,不知不觉,黄芪在嶂远县的路越走越顺。

不过,眼下黄芪的施恩与引导服从的路,才刚开了个头。

寒风中,刚刚被最远的嶂远县县衙议论着的薛瑜的车队,打着仪仗和旗号,刚走出东荆郡范围。坚实的水泥路与掏了钱的隔壁郡路面相连,不仔细看路边的石桩标记,很难发现这里已经出了东荆。

薛瑜路上带了五百亲卫,车队背后站着送别的人群,有从白露山一直跟来的,也有路上知道襄王要离开,匆忙跟来的,人数比不上车队的数量,但放眼望去还是把道路堵了个满满当当。

车队缓缓停下,薛瑜听到背后的唤声,“殿下!您记得回来啊!”

她已经让人驱散了几拨人,但车队从白露山出发后,路上下意识就跟着车队眼巴巴走的人,总是会再次聚集起来。

薛瑜看完江乐山派人送来的消息,对跟着她走到这里的流珠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止住她与魏卫河的絮叨,“你该回去了。再送,就要送到京城了。”

流珠哧得被逗笑,原本眼中莹莹闪光也淡了下来,“还不是怕殿下冷了热了咸了淡了,又拿我打趣。”

薛瑜身边服侍的人不多,近身的人就更少,这次回去除了几个队伍里的仆从,并没有带专门伺候她的奴婢,日常清理薛瑜自己能做,其他的能交给侍卫们,再不济回宫后观风阁也留了人,也就只有流珠如临大敌,好像薛瑜是去什么一穷二白的龙潭虎穴。

“不过,商街和农学冬季都不那么忙,不如,我还是随殿下回去吧?”

流珠眨眨眼,薛瑜在她继续说话前止住她,“你和乐山的话,就代表着我。我不在,你得留在东荆。”

“给乐山的回信我写好了,回京我们走的也是大路,有事官道传讯,起码在东边几个郡的路上不会耽误太久。记得提醒他,对东边,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程度他把握好。”

车队行进速度慢,江乐山追上来送的消息却不得不加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