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1 / 1)

策论,比的就是表达、逻辑和观点。出现争议在薛瑜意料之中,几个县加起来上千的考卷里,诞生稀奇古怪偏门想法的不会多,但也不会少。再加上不明显的新旧两派阅卷人思想,完全成了甲之蜜糖、乙之□□。

“既然判断不了,出十个人对那些有争议的卷子打分,去掉最高和最低分,取平均好了。”

薛瑜笑眯眯地宣布了早已想好的方案。

考题和答案本身筛选的是被判断为正统思想的人群,而在东荆,她需要的正统思想,自然是跟随着她,推动变化的人群的思想。

这也是王府文臣参与进阅卷的重要原因之一。

面对不曾见过的操作、词汇,大概得等到下一次招考或者下下次招考,大多数人才能意识到这一手段能造成的影响。

薛瑜给出的“公平”选择,让卡住半天的阅卷最后阶段得以完成,评分结束,排榜单和统计紧跟其后。

许多刚刚与襄王的人手打交道的学士,在一环扣一环的进度里,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一点违和:这似乎并不是第一场选官考试,而是对一个已经趋于成熟经验的模仿。但他们没有证据,只能将此归于天才。

按照分数选择的前50%考生,被拆开糊名后的卷子,进入公示阶段时,有一部分人的脸色才难看了起来。

糊名和统一誊抄意味着抹掉大多数做标记来换取人情分的可能,虽然能够通过对字词和行文习惯的判断来确保自己教导过的学生们入选,但十分有限,也会出现一定的纰漏。

这就导致了令人惊奇的结果。比如说,误判,或者亲手决定了自己不屑、讨厌的学生分数居于前列。

通过考试的六百多人名字被统一张贴在了白露商街的剧院和藏书阁门外,也没有漏下各县的县学门前,跟着到县学送榜单的人一起抵达的,是一大沓考中考生的“志愿填报表”。

如薛瑜之前告诉他们的那样,第二轮考试将是双向选择。

明确为前一百人和后面五百多人分隔开选择后,在参考之前,通过了第一场考试的学生们需要在短短两个白天里,在东荆郡各县里不同的可选官职内,选择自己想要参考的官职,以优先性排列,只有三个选项。以及,是否服从分配。

完成考试后的志愿填报是此前不曾见到过的风景,或者说,只有少部分能与决定推举名额的人接触过的人才能接触的风景,考生们被迫迅速忙碌了起来。

即使有着前一百人的特殊优待,比如全县通传名字、敲锣打鼓送信之类的,在新的阶段开启后,这些荣耀都成了过去式,大多数考过第一轮的考生们都对着第二轮考试提起了心,昏天黑地地复习了起来。

但考官们以及士绅家的夫子们的重心并不在这里,而在于公布出的榜单。

成绩公布,保密期结束后,只要联合五人以上,就能向保存试卷的如今还没展开招生的郡学申请调出原本的考卷复核。不相信自己成绩的、或是不相信他人成绩的,在短短两天的志愿填写期内几乎将郡学门槛踏平。

其中,以第一次选官考试第一场取得了头名的黄芪的卷子为最。

这并不是薛瑜的安排,毕竟考试结束前,她也很难推断出考试结果。补习班开的小灶更多的是强化她们更靠近出题人的思维,督促她们学习,而不是直接泄题。

但看着私下开了小灶的女孩们加上自己参考的女郎,只有五人落榜,薛瑜心中的欣慰几乎要溢于言表。

要知道,按照规则设置,前一百人才有机会选择成为一县之主或者与县令同级的官员,黄芪的努力就意味着她能做出更多的布局。

黄芪的卷子由于被调阅太多次,薛瑜干脆拍板决定了前一百人的卷子将围绕郡学院墙张贴,供人围观和确认。而第一批冲来复核黄芪的卷子的阅卷人们,面对一般无二的誊抄卷和原卷,看着旁边贴着的分数计算表格,早已不得不陷入沉默。

起码在规则上,这个头名,无可指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大风气下,女性受到的摧残并不像她学过的后世历史那样惨痛。一个王国最初建国的许多年里,总是相对自由些的。士族对寒门的排斥,远远高于对同阶层女性的排斥,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为遇到外敌后,阶级内团结起来更快。

薛瑜并不需要固执己见的人承认女性的优秀,实际上,这也很难做到。她真正想要唤醒的是沉默的大多数,只需要用事例和榜样告诉他们,有成功的可能,道路已然铺平,接下来就是等待。

黄芪建立的榜样,就像伍戈对于女兵的意义、农具发明人和总结人受到表彰对于更多的普通农夫的意义。

只是,寒门、女性、曾经的流民等等身份标签,足够让绝大多数的排斥火力集中到一人身上。

薛瑜按了按眉心,嘱咐陈关去调高对黄芪的保护力度。她不担心在她设定的规则范围内能闹出什么大事,顶多就是政务上闹出点乱子,但万一有人想掀桌子、下黑手,为避免黄芪提前夭折,该做的准备就得做起来。

不出意料,复试上最受关注也是报考人数扎堆的,就是各县县令,十几个人第一志愿报一个县令名额的都是正常现象。每场面试的复试中,都会存在一些优秀却一门心思冲向热门岗位的倒霉蛋,不服从分配的情况下,甚至出现了前一百名区间内的考生不得不被归入胥吏这种事。

要不是提前限制了名次,没准还能看到百人同报一个岗位的奇景。

提前分流、十人考官小组、设计好的测试题这三项,极大地减轻了薛瑜的工作压力。

她只负责前一百人的复试,来决定自她以下的东荆郡地方主官构成。剩下的人则记录后结合第一轮考试成绩,分别评估判断适合什么岗位。比如在数学一科上擅长,就会更倾向于安排到主簿之类的位置。

但饶是如此,等所有面试结束,也已经过了凌晨,第二天的拂晓即将到来。薛瑜负责的百人里,基本只有被调剂了的预备役官员需要做微调,其他人的岗位配比则需要进一步审核。这也就意味着,薛瑜能去睡觉了,但大多数的考官还得继续加班。

九月三十,选官考试结果公示,直到十月初二,刨除接受了质疑和抗议的部分,以及没通过第二轮考核只能成为胥吏的考生们,筛选后剩下一百多人的正式官员们,在王府得到正式授职。

新一年的东荆官员班底就此宣告诞生。

278. 税收 信任总是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一部分在匠学和医学上特殊天分的人, 在深秋的选官考试结束前,已经迅速为薛瑜的实验队伍补充血液分担重担,而更多的螺丝钉, 则是从考试结束后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要不是人手不足导致的加班加点催促, 大概加班出来的考试结果还得再经历一段时间的复核。

里面的老面孔并不多,能在工作重担下坚持完成考试复习的, 怎么也是中上之姿了。薛瑜给出的增加薪酬,并不是那么好拿的。大多数的过去官员, 都因着这次考试被降职或调任。

不出意料,进入交接阶段后,总有人觉得自己的位置不可替代,跳出来为后来者设下绊子,等待乱象出现, 或是请求自己返回岗位的时机到来。

但……

面对“交接终身负责制度”和精确的交接填表、襄王到来后从最初的调查问卷开始推广的工绩效考核表,试图以人力阻挡这次变化的人, 什么设想都迅速失效了。基本上, 新接任的官吏们只需要前任带着走一个流程, 就能依照记录全盘接手。

这就是体系化的好处,或者对于他们来说的坏处之一了。

有心搞事的人,薛瑜并不会轻轻放过。因妨碍公务受到警告或处罚的人,最严重的有人丢掉了自己的工作,连胥吏都不能做。

寥寥无几的没有升职却保住了自己原有官职的怀阳县钱县令, 经历考试后回来听说妻子想要考明年的选官, 非但没有阻止,反倒双手双脚支持。

由此引动的育幼园园长兼官员家眷们的复习潮流,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育幼园内的课程安排,如薛瑜期待的那样, 来协助或做教师的女郎们,悄悄向外伸出了触角。

被重点关注过的怀阴县丞,虽然通过考试成功转正,但薛瑜并没有让他留在怀阴县范围内,而是将他的妹妹安排进了县衙,作为县令之下的辅官之一。或许是学习氛围的影响,通过考试的人里总会有两三个具有亲缘关系,为了保证回避制度运转,确定名单的那个薛瑜没参加的白天议事会上,不止一个人头秃了。

黄芪领了东荆郡最边缘位置的嶂远县令,这一选择暂时平复了大多数人对她的关注与攻讦。

虽然除了情报队伍外,薛瑜没有在东荆设置御史之类的监察弹劾机构,但自发形成的举报,已经严重影响了王府门房和一部分处理这类事务的王府文臣,接到举报和拜帖的处理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