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1 / 1)

虽然最大的提示已经告知了他们,但免不了总有人自信心爆棚,觉得考试对自己并不会产生影响,并不曾将“完成交接后,在新任官员考核选择完毕前,原有主官将与副手或代理人同级,共同完成县衙工作”这件事放在眼中。

范围扩张到全员的考试,让许多人首次意识到一个县里究竟会有多少人读书识字、多少人对这次考试寄予厚望。不同于县学中的同窗,也不同于平常交际时遇到的士族子弟数量,在他们能见到的人数里,起码翻了一倍。

各县平均一百五十余人的参考数量,基本是县衙在编人数的七八倍,在职考生们落在这样大的基数里,完全不显眼。对县令们来说,他们又觉得自己县里推动的县学发展有了收获,又深深感受到了震撼。

士绅们比起抱怨和蔑视寒门子弟参考外,更多的注意力被和他们一起踏入考场,接受女兵搜身的女郎们吸引了过去。

女郎们穿的衣裙或精致或朴素,她们在士绅们的过往印象中,该在白露商街购物、宴会上互相说着悄悄话或者新出现不久的育幼园里展现自己的优秀乃至善心,但不是在这里。

“她们也要考试?考什么?育幼园园长吗?”

“伤风败俗、未出阁的女儿家和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

议论和抗拒不在少数,有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的,也有质疑起襄王本次考试究竟是选官、还是选妃的,但接受完检查的女郎们连一句话都不曾与他们说,扬着脑袋踏入了县学之中。

正是这样不屑解释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刚刚受到冲击的男人们。窃窃议论变得声音更大了起来,搜寻这些女郎的身份的努力在一定程度的团结一致后,很快得到了答案。

有着薛瑜的好心兜底,考生们很快就能发现来参加考试的人的范围规律,而找到范围内坐落着的县学、士族们,并不算难。

“她们……是育幼园的学生?有进入县学旁听……也有家族里的边缘庶女……你们确定压根没见过她们在课堂上崭露头角过?”

薛瑜要让女孩子们站到台前来,自然不会带头违反她设下的几种报名路径。虽然大多数女孩都在培训班里接受了突击培训,但也会正常参加一定课时的县学内学习。只要在场的人里有人真的与她们熟识或者交流过,就有机会从“普普通通”的掩饰下,发现她们绝大多数都有着家中亲眷在王府工作的背景。

等到考试结果出来后被人发现,大可以解释为之前的普通是由于“旁听生”、“庶女”等等身份的介入。

不过,显然大多数被打乱分配后的考生们并不具有这样的信息收集能力,加上一小撮并不在薛瑜安排内的女孩的参考,令人困惑的谜团就更大了。

只是,就算知道这些女郎的能力并不足以抢走他们的机会,被威胁到、可能被分走资源的感觉还是让场地争吵质疑了起来。

负责维护考试期间安全和审查的襄王亲卫们,刨除上次的阅兵,这还是第一卫首次出外勤。长期负责守卫白露山安全的第一卫,对整个东荆充满了好奇,相当珍惜这难得的放松机会,就算面前不是一些质疑声,而是强行攻打县学的恶徒,他们脸上的神色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尤其是有第二卫的对手与伙伴们在的时候,谁知道她们会不会被吸引,或者肩负着什么监督、评估他们的任务?贯彻殿下的意志,展示自己的“专业”,做好自己的任务,就是唯一选择了。

面对这样的质疑,第一卫的兵卒们需要克制自己不被暴躁的人群激怒、发出不恰当的言论,幸好,几乎所有问题,他们都能从他们被提前告知、并且强行要求背诵了的问答记录里找到标准回答。

“此前所有的推官察举选择里,从没有限制过优秀又富有德行的人是男是女,殿下与各个士族族长统一通过的选官考试中,也从来没有限制过女郎们参加考试。不过,您确定要继续问下去吗?还有两刻钟就要关闭考场大门了,您选择弃考,还是……”

“我接受检查!”

话全被堵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男人们在触及自身利益时,除非有着更明确的信念和愿望指引,否则绝不会放弃这次考试的机会。

闹起来的考生们在警告下很快冷静了下来,此刻再一看,就会发现,最初抵达现场,用属于曾经履职县令、县衙官员的气质和手段陪伴兵卒们一起引导考场外秩序的那批人,早已没了踪迹。

显然,他们已经进去了。

在大多数的县官们眼里,这次考试十拿九稳,重要的不是第一轮考试,而是第二轮的选拔。襄王派出她的亲卫们执行任务,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或许也是对第二轮考试的观察参考补充。

这一手私下收集消息,在他们经历相对繁琐却清晰的考核评分之前,每年年末都会迎来吏部下属的推官定品的私下摸排,德行、才华、政绩,以及让被派遣下来的吏部官吏们的留下印象都很重要。其中也不乏人具有着,因此提供贿赂或者刻意买通一部分人演戏的经历。

双向选择和考核本身,就是官员们尚未经历过的事情,他们只能以自己曾了解过的内容推断第二场并没有明确得到考试范围,听说与四门主科相差不大的考试。

因此,帮忙维持秩序也好、适时避开不稳定事态也好,都是他们的人生哲学。

因着争辩男女同考这件事耽误了时间的考生们,急匆匆通过搜身检查,冲进了设在各县的不同考场中。而因为看到了突发情况,愤而拒绝考试的考生们,也得为此付出报名费打了水漂,和家中或是县学师长为他付出的人情担保失效的代价。

与他们一起踏入考场的,或许之前只是商贾,或许之前只是佃户之子,隐隐约约的,什么束缚在这场考试的范围内被打破了。

比起之前京城的活动板房式答题号房,进入秋天后夜间的低气温让人不得不考虑考生们的安全问题,因此,一百多名考生以每间屋子三十个人上下的数量,被拆分开来。

每间学舍内都被分成了三列,中间以水泥板做阻隔。更多的维持秩序和抓作弊的任务,就落到了考场巡逻的监考官身上。

与此前经历过的监考不同,讲台保证了考官能够将下面的小动作全部捕捉到,而一部分调任来的学官加上襄王亲卫的巡逻,每间三人,基本确保了不会出现考官与考生串通的情况。

进入考场后的考生们都能领到一部分食物,水源和排泄问题则是通过举手来拿到,夜间虽然睡得不会太舒服,但课桌和长条座椅起码能让人休息一下。

经、算、律法、策论四门科目,分两天考完。

与所有人的设想不同,第一场考试根本就不是不重要的、筛选掉“不认字”的简单考试,相反,难度极高。

问题倒不是出现在基础相对更牢固的经义填空释义上,但数术的考核,还是击垮了相当数量的考生心房,事实上,第一天的前两门考完后,心情崩溃恍惚以至于差点打翻吊在水泥隔板上的灯的人,就出现了。

要不是两天考试时间内考场封闭,除了留下来跪着写完、指望着奇迹发生外,也没有别的去处,第一次考试中途弃考的考生就要冒头了。

两天的考试都保持着“背诵理解+灵活思维”的设计,在考生们踏出考场,开始劫后余生的欢快或者提前庆祝后,由第一卫押送着的各处考试试卷和考官被集中到了白露山下。

本着薛瑜要求的保密原则,第一轮考试阅卷全部在誊抄糊名后展开,阅卷人包括了一成考官、五成王府文臣和四成由士绅家族派出的蒙师。

事实上,本着回避原则,原本考官不该参与进来,但从九月下旬到立冬之间的时间并不长,这也就意味着阅卷时间被极大压缩,苦于人手不足,以及对士绅们派出的夫子们的规则遵守的不信任,还是折中安排了一下。

但最大的争议并不在这些人之间的摩擦和攻讦上,毕竟时间太短,他们忙着干活还忙不过来,在薛瑜刻意让他们意识到的减少一天就是新官上任时间退后一天、保护职位和势力影响稳妥退后一天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时间在任务完成前搞七搞八,这让薛瑜还算满意。

配合得多了、接触得多了,谁说合作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呢?

阅卷接近尾声,并没有参与阅卷、避免影响结果的薛瑜,案前摆上了两件争论。

一件事是众人惨不忍睹的打分。抛开上中下评分后,在难度提高的考题上,分值的差距就成为了拉开聪明人和普通聪明人的明显标志。

薛瑜倒不是什么魔鬼,经义题可能数量众多了些,数学题可能难了些,律法题可能深入、偏门了些,但需要选拔的人数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实在分数不高的时候,大可以选择拉低分数线的操作。

但看在阅卷人眼中,这就成了他们对“疑似自家子弟”考题还不到满分一半的分数的心梗。

薛瑜没什么好与他们解释的,选择优秀的、具有才华的官员这一条理由,就够堵死除了王府的阅卷人外其他人试图让分数变得好看些的努力。

就算是最高分只有八十多分,最低分已经跌到个位数,也只能说明某些人不擅长某一科、或是擅长某一科。

四门考试中数学题没能找到具有极高天分的人,倒是摸到了律法奇才,只要考生考过了第一轮,第二轮就稳了。就算偏科严重没能考过第一轮,等到糊名保密阶段结束,偏才也会被重点关注和培养起来,以待来年。

而除了具有明确答案、只需要复核一次的三科外,需要经历两次复核的策论科考题,成为了争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