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1 / 1)

“叫田芃吧。草木茂盛,蓬勃生长。”薛瑜只当没听见他说的“女孩”二字,定下了这个名字。

直到薛瑜离开,抱着孩子的小田还在发愣,他的上级走过来拍醒他,“愣什么呢?大晚上的,别把孩子冻着了。”

小田挠挠脑袋,“您说,殿下这是喜欢这孩子,还是不喜欢?”

说喜欢吧,一个指头都没碰,最近也只站在两步远看了看。说不喜欢吧,又给向来是随便起些大妞二丫花儿草儿名字的女孩起了个正经名字。

水泥工坊负责人瞪了他一眼,“喜不喜欢,还不都是你的丫头?”

同样的疑问出现在了吴威口中,他与江乐山一同陪着薛瑜走出了鸣水工坊,刚刚看到婴儿时他们流露出的柔软神色淡了,专心听着薛瑜的嘱咐,但越听,越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什么要求小田的妻子一个月之后视恢复情况尽快上工,什么为怀孕生产的妇人提供借款帮助渡过难关,什么若是出生的孩子增多要记得设立专门的寄养处,避免耽误工坊女工上工……

“……殿下是要我们照拂田芃吗?”

对于鸣水的工人们,薛瑜向来是几乎一视同仁的,但这些新的安排几乎都与孕育有关。吴威何曾见过她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猴子似的小家伙,能有这样的魅力?

“什么田芃?”薛瑜诧异地看他一眼,“难不成鸣水只会有一个孩子出生?难不成鸣水只有男工?”

吴威讷讷无言,江乐山却看出了这些安排背后指向的方向。

就好像上次中学考试结果出现争论时那样,在工坊里,男女之间的沟壑被尽可能的抹消了。有了之前的同工同酬安排,接受女工生育后仍继续工作不算太难。毕竟,就算没有背井离乡最后进入工坊,除了享受的贵妇人们,普通人哪讲究这些,谁家的媳妇阿娘都得下地干活。

这些安排或许是为了鸣水工坊的正常运转,让女工们不会耽误时间恢复工作,但不可否认,工坊的女工将在这些帮助下,尽可能少的受到生育的影响。

是田芃还是李鹏,都并不重要,有了一个被新方法养育的田芃,有了一个会读书的黄芪,有了一个女性工坊负责人,就会有许多个她们走上这条新的道路。

江乐山忍不住去想,女人念了书和男人一起养家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164. 远门(三更) 一位真正流浪天涯的十六……

有那么一瞬间, 江乐山甚至冲动地想留下看着鸣水在自己手中绽放更明亮的光彩。他很期待,三殿下带来的未来。这期待甚至多于他想要回到家乡,重造家乡故土的念头。

被江乐山忽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肩膀, 吴威愣了一下, “?”

两人的互动被薛瑜看在眼里,知道有人懂了, 就不再继续解释。

刚刚的问题转瞬间被揭过,薛瑜对两人嘱咐起后续的事情, “乐山准备交接前,也记得来看看鸣水选人。之后会有一部分跟在你手下做事,不顺手或者有别的问题,到时候再调整就太麻烦了。要是有看好的人,不愿意走不要强逼, 换个思路多谈谈……”

说到强逼时,她难免生出些忧虑。封建统治下官对民就算有怜悯, 但就连官员调动时的“选谁就是谁”的做派都很强烈, 除非花钱讨好, 别想有什么更改,更别说选这些工人了。

好不容易走到鸣水,一般人都不会想再离开了。万一因为这件事闹得工人们心生愤懑影响工作,要收拾烂摊子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她知道鸣水工坊的工人们认可她,但自觉也比不上安稳的生活对他们的诱惑力。

薛瑜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工作完成为导向, 有些冷酷的思路, 加重了语气提醒,“要自愿才行。”

“怎么会逼”

吴威大声说到一半,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喊声,“殿下, 殿下我们不需要逼,我们都愿意跟您走!”

薛瑜回头,背后都是跟随着他们走出来的工人,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殷切期盼。

“您放一百个心,只有愿意来的人太多我们慢慢挑的,哪有不愿意跟您去东边的呢?”

吴威对对面招了招手,“大家说,是不是?!”

“是!”

辛林追出来站在了最前面,他也是之前吴威得到薛瑜吩咐要选人时,第一个询问的人,他的眼睛发亮,“殿下,别的地方的人哪比得上我们?我们是您的人,最听您的话,您用着最顺手了,您就带我们走吧!”

出乎薛瑜意料,过过颠沛生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工人们会做出这个选择。不是没有人,而是想来的人太多了,光是追来门前的部分,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她需要的数量。

边陲,就意味着动荡。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本该对东边边陲充满恐惧,然而人群里抢着表现的人不少,有人笑着跳起来,“殿下曾经还跟我们说过话、教过书呢。我们鸣水,可是殿下的鸣水!”

夜幕下,鸣水工坊吵吵嚷嚷闹成一片。为鸣水的流民谋划出路时,薛瑜并没有考虑过他们会给自己什么样的尊重,但如今看着将心比心换来的赤忱相待,她抿了抿唇,压下笑意。

是她看轻了他们。

薛瑜抬手止住嘈杂声,“边城要用人,鸣水也要用人,无论在何处,都是帮我的忙、帮我们国家的忙。”

吴威紧跟着开口,笑骂道,“都别吵吵,在殿下面前也没规没矩的,像什么样子!”他举起一只手,“我就问了几个人,你们一个个消息都传得跟风似的,该管管嘴巴了!好了,下面愿意来的,等我回去了来找我,现在都赶紧回去。”

被轰走的人群依依不舍地边走边回头,乍看之下,要不是薛瑜知道不是今天走,差点要以为是千里送别现场。

吴威搓了搓笑酸了的脸,“殿下,您要罚就罚我吧。”

消息走漏加上无秩序,的确是该罚。薛瑜点了点他,对江乐山道,“乐山盯着,工坊里的制度该怎么罚他,就怎么罚。”

于是,后面几天来找吴威报名要去东边的工人们,都看到了一个奇观:鸣水工坊总负责人,一般情况下说一不二、威严得很的吴威,在挑粪桶。

顺着村落的道路走出去,新翻过准备播种的土地露出了深褐色的内里。时辰已晚,江乐山也赶不回鸣水县城了,薛瑜赶了他回工坊住下,带队往行宫而去。

这次出行薛瑜没有带人打理琐事,只有侍卫们跟着,算得上轻车简从。好在行宫备下的住处是住惯了的,负责打扫的行宫仆役们没有挪动,只需要烧点热水,吃过晚膳就能睡觉。左右睡一觉就要起来赶路回京,过得去就行。

侍卫们喂马的喂马,检查周围的去检查,烧水的烧水,整个别院忙碌起来。院门却忽地响了一声,守在薛瑜门前的陈关下意识抬头望去,正梳理着的新拿到手的消息纸卷啪嗒落地。

“方……女史?”他有些不太确定地唤道。

推门而入的方锦湖一身男装,但眉眼举止里分明仍能辨出五分女气,他进门的神色自然无比,好像不是被派出去无影无踪许久,而是只是刚去厨房拿了吃食回来。

“陈统领。”方锦湖含笑颔首,“殿下在忙吗?”

陈关在他进门前拦住了他,“抱歉,冒犯了,请在门外稍候。”

薛瑜听到了门外的响动,“让他进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