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一只百人的队伍被拆成了十个小队,他们斗智斗勇,也互相帮扶,在稀奇古怪的训练中挣扎求存,说是神射手,更像是全能手,像今天这样的比赛有过许多次,比起训练,比赛更像是玩耍了。

打斗消耗的体力在躺平中恢复了过来,早上能喝到一碗热汤就是无上享受,有人扳着手指算日子,“二八、二九、三十,今天除夕啊!”

“我们出来多久了?”

“还有多久到啊?”

这个话题急速走向了沉寂,队长另起了个话头,“我家除夕,是要煮腊肉的。猪头在腊日供了,除夕夜里吃一碗沾了猪头油的饭,香得整晚都睡不着。”

另一个队长拆台,“得了吧,除夕夜里不得守岁啊?本来就不能睡。”

二十二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还有人是游侠半路出家,就除夕吃什么这个话题聊了起来。半天回到了薛琅身上,“小狼,你家吃什么?”

队伍都是混编的,有人知道薛琅的身份,有人光记得他叫“小狼”。薛琅被问得一愣,“我……我娘会做点心吃,除夕点心里会多加一份糖。阿兄家里会做汤,我那时候成天都想喝汤。”

“哇”能吃点心,还加糖,富裕人家啊。

听到兄长,除了知道身份的,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这年头异父异母兄弟不少,有人已经给队里小小年纪就箭无虚发的小狼安了个“兄长娶亲后抛弃弟弟”的设定。

“后来呢,后来呢?喝到汤了吗?”八卦的人哪里都有,更何况是精神慰藉匮乏的时候。

薛琅想起在宫里的时候,他娘不太会做饭,但嬷嬷做得一手好点心,对外说就是他娘做的。逢年过节或是小舅舅回来时,会送些新鲜东西入宫,可一年到头,点心果子什么东西没吃过,完全不稀罕了。很早以前他羡慕过薛瑜,有个会做饭煲汤的母亲,不夸张的说,走在路上百步外都能闻到香气。

“后来……我才知道,阿兄自己也喝不到汤。”他当个玩笑般,说完去推搡别人,催着别人分享故事,思绪却飘远了。

何止喝不到汤,他吃厌了的加糖点心,薛瑜有一块就会很开心,还要偷偷分给从他身边离开的那个婢女吃。

除夕到了,阿兄,希望明年你能事事顺心。

“起来了起来了,跑起来!”队长的吆喝声打破了薛琅的神游,他这才发现吃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跳起来三两下踩灭了火堆,背着弓飞快隐入林中边跑边警戒。

像一匹狼终于融入狼群中。

143. 民医要略(二更) 打错了主意

薛琅一行隐没在群山之中时, 在他们南方的益州郡城城门开启,迎来了一行刚从更南方回来的行商。

北方的冬日让四处山林枯黄,益州郡却还有鲜花盛开, 他们的车上有简单处理过的半干花朵背篓, 也有从山中收来的药材和菌子。光看外表,打扮已经和当地山民没多少区别, 半点不像是从京城来的商人,为这个, 在城外还被反复排查过许久。

“喂,走快点。”瘦高的少年手里牵着两个妇人,她们背着多的背篓跟在后面,走路有些吃力。车走得不快,恰恰能让妇人跟上, 少年看了她们一眼,抱怨道, “都说了是不祥之人, 阿兄还要买走。难不成在山里救一次, 就要赖上我们?都走到城里了,不如卖给旁人省事。”

年轻妇人听到这样说,瑟缩了一下,另一个少年无奈地拍拍他,“阿莫, 别这样说。以后就在我们手下做事了, 她们心思灵巧,久居在此,能帮上忙。况且,如果太太平平的, 山里东西够吃,也不至于欺负她们没了爷娘。”

“要是死了,也是他们的命,你就爱管这些闲事。”阿莫反驳一句,显然对“管闲事”十分不屑,但也没违逆兄长的意思。

两人和队伍里其他人一起带着进山后换到的东西,进了益州城里刚开张不久的昂贵铺子后门,等着看这群“山民”闹笑话被赶出来的城门卒听到乞丐回来的消息,难以置信地掏掏耳朵,“进去了?!”

甄掌柜和商队一起南下,技术参股了益州城的铺子,西南潮湿,但气候温暖,让他一把老骨头都舒展起来。听着女儿欢快地进来报信,他连忙迎了出来,作为过分年轻化的商队坐镇者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阿莫臭着一张脸,被队伍里的两个老兵去押着写这次进山,除了行商外做的其他事情的汇报,顺路拽走了两个妇人,“愣着干嘛,去让人带你们洗洗,臭死了。”

指挥人卸货的阿白跳下车,把新找到的一株植物和几朵干花从深处摸了出来,在甄掌柜面前晃了晃,“当然是找到好东西了。”

他手中种在一个明显现编出来竹筐里的植物,和后院种出来没多久,叶片舒展的白叠子花一模一样。商队出行时只被分了十个种子,撒一把的事,谷子连一顿饭都不够,但就得小心翼翼的播种。甄掌柜研究了一段时间发现这种植物压根没有香气,也就放弃了,但他也知道这个花是薛瑜点名要好好照料种植的,贵重极了。

甄掌柜没有细问,捧着干花走了。阿白小心带着白叠子花回到后院种下,刚要去找阿莫,就见甄掌柜折返,“京城新来了信,有一部分是给韩太守的,你记得看过自己那份给太守送过去。”

“知道了!”

投身写汇报之前,阿白兴冲冲拿着还保存着封口没拆的信件钻进了屋子。离京日久,半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离开阿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年。

来自京城的信件只是鼓励了他们继续做事,商队里的老兵和原情报贩子阿莫都不是吃素的,配合着伍家和郡太守,正在随着商队进山,一点点排查山民的问题和山中隐户。

明面上他们这是一家商行,但除了甄掌柜和一些新雇佣的人外,他们实际都属于鸣水工坊的吏目。而老兵们身上是切切实实有着军功的,就算再低,也存在品级,低阶官职的授予只需要一个邀请和一个点头。

阿白快速读完,里面提及了一部分京城对香膏的看好,和鸣水新出的一本可以教人如何辨认药材和救治疾病的书。他看向旁边,手抄本上写着“民医要略”四个字。

太守府。

“什么,京城来信了?!”盘着腿的韩北甫差点跳起来,刚一动,挑脚上燎泡的针就扎歪了,“嗷”地喊了一嗓子,他顾不上脚,对外面道,“快请进来!”

他脸上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京城里的那个油头粉面的纨绔早已在每日走在山涧之间、跑过各个寨子的时间里被磨成了一个糙汉。

益州郡不愧是当初他选择后被他爹揍了一个时辰的地方,山中隐户、瘴气毒虫疾病、常有的下山抢劫,加上山民和汉人的冲突,益州的矿藏和山中药材,都是这里的主要经济来源,除了银矿铁矿外,一些玉石矿被这里的地方士绅把守,个个都够让人头大的。

银矿铁矿在军队手里,为了维持军政两边发展,韩北甫跑伍家跑了许多次,半点没有旖旎心思。

西南山民的归顺并不是被军队打出来的,更像是借齐国政权压制士绅,因此,西南边防虽然名义上是防守东边的楚国,但未尝不是防范山民的意思。出了事还得靠军队平乱,他也不能从军队那里拿出来太多。富户们各有各的产业,但益州郡拿一笔微薄的粮税和矿产的费用后,其他的什么都拿不到。

更离谱的是,外面能卖到成百上千两的玉石宝石,在这里大概只需要零头就能从山民手中买到。

没有正规的商队,整座益州城都没什么商铺,商税收不上来,连骗带抢的山民交易年年出事,在山民们口中,他们都是“狡猾的中原人”。山民们和商队或是士绅的争端在小范围内甚至不会引来军队,闹到府衙也是各打五十大板。至于被掳走采矿的人,倒是时常能被军队从富户矿山找出来,军队和士绅的部曲之间关系也相当紧张。

刚到的时候韩北甫一心想做出成绩,后来想向三皇子求助有没有解决办法,又错过了通信时间,觉得羞耻。

畏难是普通人总会出现的情绪,他也想过一瞬间要不要回京去,但看着清颜阁迅速铺开的动作,有一群努力做事的少年人在身边,这个念头很快就烟消云散。要不是有清颜阁开放后一本正经交上来的商税,他连修一下官衙,整顿差役下去跑山路的钱都没有。

“是阿白回来了,这次进山怎么样?”韩北甫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迫切,他有预感,京城来的信不会是废话,而是能帮他打破困局的利器。

毕竟之前,由清颜阁和商队领头,军队在背后背书,半死不活的地方内政做接应,以花朵种植来平稳西南的计划看似异想天开,但已经飞快与最先展开了买卖的两个寨子谈拢了。

山路难行,进山的商队漫天要价,山寨想买卖东西也别无选择。商队用公道的价格、允许他们参加商队和带山民出来等方式破开了他们的心房,最初种下去的花朵已经得到了收购,逐渐变成送往京城的第二批香膏。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交易,后面的就会顺利得多。韩北甫知道这次阿白等人去了更偏僻的山寨,除了京城外,也期待着山中的新消息。

“太守。”阿白笑着施礼,先递了信筒和书过去,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块布,“这是山里寨子的嫁衣,一辈子只穿一次。”

韩北甫打开细细的纸筒,上面薛瑜只简单写了觉得是否可以在西南种植果树和购买楚国甘蔗的事情,顺便推荐了鸣水新出的书,让他因地制宜参考着带人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