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向来是寡妇再嫁多,和离多,义绝少,在边远处还好些,在京中,此案恐怕难为。”秦思摇摇头,去拎出来给薛玥准备的药包递给薛瑜,“叫药童送去便是,倒让殿下跑了一趟。”

他说的是实话,为了鼓励生育,寡妇再嫁和和离都是被放松的,但是义绝是女子休夫,京城做出判决,必然成为天下效仿参考的事情,大理寺不得不慎重。提出这场戏码的虽是薛瑜,但实际做事的是方锦湖,具体能够有什么样的结果,就要看方锦湖手段如何。

初十去看看吧,薛瑜想。她虽不是钟夫人真正的女儿,但承了血脉,去做个解脱的见证,为之后方锦湖入宫做铺垫,还算合理。

“对了,今天是哪位公卿病了,竟劳动我们医令?”薛瑜一边神游,一边随口闲聊。

秦思:“殿下应是认得的,度支部简侍郎。不知为何当街烧了起来,好在冬日衣裳厚,只烧坏了身上几处皮肉。就是吓得不轻,似有癫狂,开了服药且喝着罢了。”

抱着热水进来为秦思倒水布置待客的医师笑嘻嘻接上,“不止癫狂,他与他家小厮还一个劲说是佩饰伤人,多好的水精佩硬是砸碎了去。”

薛瑜心中一动,拎着药离开后让王守出去与派出去盯着京中简家的侍卫碰头,没多久拿到了今天的详细消息,甚至还找回来了几块砸碎后被丢弃到沟渠里的水晶。因着当街着火,和主人吓坏了说是玉佩伤人,人皆看做晦气物,只有些穷苦人家趁人不注意捡了些小块去卖钱,大的碎片全被王守带了回来。

将作监最初的水晶镜片全是被薛瑜盯着一点点成型的,后来这批赶工的也是她制定的标准,几块大的碎片拼在一起,她哪能认不出这是将作监的镜片?

作为齐国研发和精工的最高部门,将作监匠人们在旁处被尊一声大匠绰绰有余,为了保证技艺不外流,在宫外专门有一处安置将作监匠人学徒们的屋舍,然而,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自从薛瑜进入将作监就没怎么管过,听说她在折腾新东西反倒放心的将作监大监望着薛瑜带人进来,丈二摸不着头脑,“殿下?”

薛瑜沉声道,“有人外泄将作监机密。我不便自行处置,来请大监定夺。”

如果姜大监不处置,她就只能越级上报了。

111. 丧气(修) 你做过正经事,就不乐意当……

姜大监的行动很快, 在薛瑜正查看着暖房设计,调整烧火温度时,最终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

将作监泄密的大事换谁来都不得不慎重, 更何况是薛瑜谨慎选择匠人后的望远镜项目, 成员制作数量皆有定数,一轮仔细排查下来, 追踪到两个偶尔拿边角料出去卖钱的下等洒扫差役身上。

差役哭诉着他们的鬼迷心窍,被卖出的水晶镜片巧合地由于材质太好被收料的铺子定下, 雕琢后卖了出去,看似倒霉的买家正是当街受伤的简淳。

乍一看,倒真像是一连串的巧合。

王守低声汇报着留下在原处等人扫尾的两个侍卫传回来的消息,他们拿走水晶碎片后没多久就有简家人回来收拾,只是迟了一步, 看上去也只是因为贵重东西碎了折返,若不是专门让人盯着还真很难注意到。

姜大监被罚了三个月俸禄, 相关差役逐出, 薛瑜这个项目督管也少了一个月俸禄, 宫外大匠们的居所已经被重重看守起来,眼看是短时间内不会解除。简家虽靠着手脚干净没被抓住尾巴,皇帝不能直接动他们,但受伤的简淳被勒令闭门养伤,顺便停了俸禄和年末定品, 算是给予的一次敲打警告。

王守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蹲下来与花匠一起观察植株的少年, 说起来今年秋天还真是个多事之秋,秋天杀了不少人,反倒现在没再见过血了。

薛瑜看出了王守眼底一点跃跃欲试,有些嫌弃地拨开他凑近的大头, “别挡住我的光。”

她知道王守在想什么,但触碰到了世家与皇权之间平衡后,看朝堂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真正跳出来不怕死也能随便杀鸡儆猴的部分,已经在前两个月蹦出来被皇帝拿来开刀,剩下的不真抓到切实证据,有立刻按死的机会,一时半会也只能做这样的处置了。

“那姜大监那里……”王守询问主上的意思。

薛瑜按了按额角,实话说,她不太想去面对因为追查去清点了一遍将作监库存后的姜大监。姜大监之前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被挖空了金矿的龙,只不过龙是欠债还钱,姜大监则是期待她能把金矿变成无数金工艺品。

就很闹心。

“知道了,去请姜大监放心,早些赶完工才是正经。”这时候薛瑜就十分感谢皇帝给自己身上挂了不止一个职位了,最近除了验收月中要送走的那批望远镜外,她都不打算过去了。

御花园的花匠并不清楚朝中事项,被三皇子临时丢了一项任务,稍稍被激将了几下就自发主动地来跟进了暖房进度。然而棉花也不愧是被称为难以培育至极的植物,两盆半死不活的棉花如今已经彻底枯死了一盆,花匠看着像在参加谁的葬礼似的哭丧着脸,抱着仅剩的独苗,恨不得以身相替。

薛瑜默默打开了一下抽奖转盘,确定还是没有刷出来《育种术》,将期望的目光投在花匠身上,“一盆花枯萎了没什么,花种可以先试种十颗,试种失败两三次也没关系,找到规律改进就是了。白叠子花生长艰难,但园中奇花异草甚多,总有可参考之处。”

花匠呆呆地听着。他一则害怕种不好被责罚,二则也不甘心征服不了这朵奇花。一颗棉桃上六七个种子,若是那些已经被培育惯了的良种,一百多粒种子倒是足够了,但这样的新品种只有一百多粒种子可以尝试,实在让人心中没底。

试一颗少一颗,种不出来就再没有了!可他听到了什么?三皇子愿意拿出来三分之一给他试错!

“殿下……”原本惶惶不安的花匠被投以信任目光,眼眶一酸差点哭出来。

薛瑜瞟了要有抱大腿开始哭倾向的花匠,补充道,“倒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先试种的都是花品相差的种子,不拿来试种也是舍弃浪费掉。”

何家带回来的棉花看着是一大包,但真正分出来只有二十多个棉桃,里面扁小发黄品质不好的占了一小半。

中年人抹了把脸,反倒安下了心,坚定起来,“殿下能再与奴讲讲白叠子花原本在什么地方生长吗?”

薛瑜被抓着问了许久,花匠反复反刍着听来的知识,与照料花苗时相互印证,口中念念有词,沉入了自己的思考世界。

身上三个职位两个不能去,薛瑜往秘书省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这两天薛玥都被李娘子带出去他们师门小朋友们互相玩耍,只好选择去度支部贡献一下计算力。

吏部的定品听说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这些天除了不用思考品级问题的匠人与胥吏们,皇城外城衙门群集的地方里,也只有她一个不在定品之列,和人人紧张只不过有的明显有的掩饰起来的官员们格格不入。

还没走到度支部门口,薛瑜就被堵在了路上。

工部正好建在度支部前面,左右侍郎听说消息就都跑了出来,两人脸上挂着同款黑眼圈,见到薛瑜像是看见了救星。薛瑜看到这个表情就提高了警惕,“朱雀大街出什么事了?水泥丢了?人罢工了?”

左侍郎余庆哀怨地望着她,“殿下,臣还以为您想不起来我们了。”

薛瑜干咳一声,她确实在把工程丢过去就撒了手,还准备多晾几天京城最富的一批世家让他们好好享受京城路况参差来着。吊起来胃口,让对方来找她,这才好掏钱不是?

追在余庆背后的右侍郎苏合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头发乱糟糟的,哪还有半点世家子样子,两人拥着薛瑜就往工部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四望,一副害怕被团团堵住的样子。这个模样薛瑜眼熟,度支部乔尚书应付完上门友好协商军费的将军们,出门就是这个表情。

在薛瑜点头下一行人进了工部,工部守门的小吏迅速关了门,技术之熟练让几个侍卫都多看了他一眼。

“朱雀大街修好三天,已经停工两天。”

“民工尚未全部离开,后半截朱雀街也未开放。”

左右侍郎接话接的仿佛一体,异口同声道,“殿下,后面的道路,什么时候开工?您不是说其他街道您来管吗?”

薛瑜眨眨眼,“我好像说的是,其他不必发愁。”

两个侍郎脸上写着“这和你掏钱管有什么区别”,薛瑜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让人心头火旺。原本紧催这项工程就是为了年末定品好看,然而眼看定品结束,工程却要搁浅,他们自然着急。朝中攻讦时他们也在场,但难不成真要拖到明年秋天?!那像什么话,岂不是真坐实了朝中说的那句半途而废!

余庆压着火气,劝道,“殿下,您既与乔尚书熟稔,不如多说两句好话,为工部争取些钱款,左右也不算大钱……”

薛瑜笑容一收,“您这是想劝我干涉预算规划?我一个小小员外郎,哪里敢对这样的国事指手画脚。不过既然余侍郎觉得这不是大钱,不如自己掏钱修了,立个碑文,既能流放百代,也能阴德积善。”说到后面她明显开起了玩笑,有些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