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1)

“还知道回来叫娘?”何母进屋坐下,瞪了何期一眼,“你一天到晚能不能安生点,别去不该去的地方!”

何期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去的地方,确定没有不该去的,觉得应该是他阿耶又在背后给娘说了什么坏话才惹了阿娘生气,放下了心,又重新嬉皮笑脸起来,“我这么乖顺,哪里也没去啊?娘,你要有儿媳了,高不高兴?她漂亮又善良,孝顺又乖巧,我心悦她,您瞧见肯定喜欢。我听人说提亲最好请全福夫人……娘、娘!你怎么了!”

一口气堵着差点撅过去的何母看着儿子,回想起小时候因为儿子身体弱一直宠着,没狠下心让丈夫管教的事,一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何期吓坏了,变着法地哄人,又是做鬼脸又是捶背,好不容易哄到何母不哭,他整个人像小孩似的趴在何母膝头,“娘,您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

何母吸了口气,“阿期,方家大娘不是良配,不能娶。”

听到反对的一瞬间何期就皱起了眉,何母看出他的不认同,继续道,“你说她善良、孝顺,却看不到她的冷血与算计。未婚男女外出交游,大多都是三两成群,不拘礼但也不至于太过亲昵,你知不知道,之前方家大郎之前带着她去见了多少世家子,方大花钱似流水,几个郎君的小宴只有她一个女子。”

“方大就不是个东西!他自己不行,还要害妹妹,方娘子是被他逼的。”

何母看着儿子执迷不悟的样子,又道,“你说心悦于她,那她呢?你有没有算过,你为她和她哥哥花过多少钱,她又为你做过什么?”

“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之前她也不知道我心悦她。况且,算这个多俗啊!”何期仍是不在意,反倒想起今天为方锦绣出头时的甜蜜心动,“方大和方二娘拿着钱欺负她,她花光了所有积蓄都要给母亲准备一口棺木,这还不够吗?”

何母叹气,“那就说这口棺材。她给亲生母亲都只买了一口表面光鲜的棺材,若不是今日拖延了,怕是就要这样埋下去,没多久棺材底都腐烂干净,尸骨被虫豸噬咬,她的生母可能够安心沉眠?给母亲都只买这么个棺木,你还能指望他对你好?”

“那是寿材铺子不地道,见她年纪小,坑骗她!”

何母:“那小林氏被押了这么久,她看都没去看过,也是她孝顺?”

“那是因为天牢不许探望!”何期想起之前少女难过倾诉,心都要碎了,见母亲还要说,有些急了,“我不管,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别人我谁都不娶!”

何母阻拦不及,看着他出去,委顿在椅中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薛瑜到晚上才听说方家的热闹,一条街上虽然大多没开门,但该知道的一点不少。方锦湖看戏,方大不是个东西,只有方锦绣倒了大霉。她轻叹一声,想起书里方锦绣在原主死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如今她已经从原剧情里挣出来了一个月的命,希望方锦绣也能摆脱方家这个泥沼吧。

小林氏死了,藏在她身后真正的恶人却还活着。偏偏钟家的尾巴藏得太好,盯着的简家也没什么动静。薛瑜叫来王守去盯一盯简家在京中的几人动向,看着侍卫队留在宫中的人数越来越少,又开始感到几分人手不足。

再挖禁军墙角,皇帝会不会锤她啊?

110. 诉状(二更) 钟氏三娘

对前一天的方嘉泽而言, 自家门前的闹剧只是丢脸,到隔日上衙突然被上司劈头盖脸骂了一遍,眼看着之前送的礼物和攀上的交情烟消云散, 对那个自作主张要嫁人的妹妹的怨气就更深了些。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去斥责方锦绣, 另一个惊雷就投了下来。

“你嫡亲妹子在大理寺要代母与父义绝,诉方侍郎谋害妻子, 与妾室一同夺取妻子妆奁,你快去劝劝吧。”

方嘉泽满腹牢骚支着头整理书卷, 忽地听到同僚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义绝?!”

同僚怜悯地看着他,原本只是念在之前蹭了几顿饭, 小声说话通知他赶紧回去处理,谁知道方嘉泽自己不要面子地嚷了出来。方家的热闹, 眼看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了, 就这样方嘉泽还想保住位置?保住官帽他怕是都要谢天谢地了!

方嘉泽反复确认过情况, 同僚也不清楚内情,只是大理寺悄悄往这边递了消息,正好是他来传话,暗怪方嘉泽不知轻重,有这时间不知道早些过去, 问来问去能有什么作为?

眼看问不出什么, 方嘉泽丢了魂一般往外跑去,连告假都忘了,还是同僚心有不忍,去与看到方大跑走脸色难看的上司解释了两句。

大理寺少卿看着面前坐下的母女二人, 感觉十二分的棘手。由于牵扯到四品的侍郎,他这个从四品少卿出来接待理所应当,方侍郎如今被看重,身边还有禁军保护,想请太医随时都能请,不差这一点特殊待遇。但偏偏,这次来的是方侍郎的正妻与嫡女,要与他义绝。

方侍郎的正妻钟氏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京中,如今一看,妇人风韵犹存,还带着少女般的天真,然而全都要旁边的女儿哄着,显是疯傻了的。钟家二房早都没了人在,就算他接下这个案子,疯了的妇人又能去哪里呢?

方大怎么还不过来把母亲和妹妹带走?大理寺少卿长叹一声。

钟夫人耳朵里塞着细布团,说什么也听不清楚,很大程度缓解了她出门的不安,方锦湖哄好了初来到陌生环境的钟夫人,转向大理寺少卿,“少卿何故烦恼,小女才疏学浅,具状状词写的不好,让您见笑了。”

方家二娘倒是如传言般病弱温柔,只是她这状子写得哪里是不好,是太好了才让人难办!这样温柔的美人,怎么就想不开要带母亲与父亲义绝呢?今后的生活可怎么办才好?大理寺少卿苦着脸,“正在看正在看,方二娘子才气,我等皆不及也,一时读入了神。”

状子打开了一半就看到了义绝,他看不下去了,才停了这般久想拖延时间,如今继续读下去,却感觉心惊肉跳。

前半部分书写的皆是概括与琐事,阐明钟氏嫁到方府后生儿育女操持家事,送走公婆爱护庶女,没有半分对方侍郎不住,让大理寺少卿也觉得这是个好妻子,才更为心疼她义绝后无处可去。如今方侍郎反正也病了,在府里守着家业不好吗,怎么说儿女都在方府,她一个人走了可怎么办?

然而后半部分里,方锦湖将这些年妾室妄称夫人、府中嫡子庶女皆养在妾室身边、库房与产出和原本钟氏嫁妆记录对比、方朔请的医者诊断与如今方朔病后请来的医者诊断相互对比,加上秋狩回京后钟夫人的逐渐有了好转,这桩桩件件摆了出来,直指方朔谋害妻子。

大理寺少卿这些年见的大案多了,但杀妻杀夫案件还是百中能有一件已算不少,哪知道今年方家直接贡献出了两件。

方侍郎这治家之道,怕是大有问题啊。前有丈夫带妾室谋害妻子,后有分赃不均妾室谋害男主人……

看过被整理得仔细无比的证据,大理寺少卿已经基本信了,但说到底,人没有死,还来得及挽回。在他想来,方二娘为母亲出头更多的可能也是因为要分给嫡子女的妆奁被动了。他劝道,“方二娘子一心代母与父和离,虽是为母伸冤,但没了方家庇佑,方夫人也无处可去,何必闹到这个地步?不若在妆奁财产上商量……”

“少卿所言差矣。”方锦湖打断了他,“我、阿娘,”在吐出阿娘两字时他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余光扫过抱着娃娃的钟夫人,没有被激烈反对,才继续说了下去。

“她是方府夫人,也是钟氏三娘,与方侍郎这般不义之徒义绝后归家,莫非还会被赶出去?若无人照料,小女为人子女,自是要在膝前尽孝。妆奁本就是她的财物,少卿所谓商量,这是要罔顾法度,私下里护住方侍郎的脸面不成?”

比起方侍郎的脸面,自然是钟家的脸面更重要些。大理寺少卿感觉汗都下来了,这小娘子怎么这般难缠!他想起之前的传言,低声道,“方二娘子就算不为方夫人打算,也要顾及些三殿下的脸面,义绝后这亲事怕就难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少卿看到方锦湖唇角翘了一瞬,一直平淡带着淡愁的面容忽地灵动起来,艳光乍现。

方锦湖柔声道,“殿下最是守礼循律,若我不这样做,才教她看轻。”

几重压力下,大理寺少卿终是收起了状纸,“我会禀报上去,此案受理与否,很快通知你。”

方锦湖道谢后扶着钟夫人离开,过了一会方嘉泽才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听到门外询问声的大理寺少卿已经没了再多应付一个人的力气,心中暗骂方嘉泽来得太慢,卷好状纸,等人离开后去寻大理寺卿商量去了。

论起来这算是当今圣上在位期间第一状义绝案,多慎重也不为过。

方锦湖来没有避着人,方嘉泽又闯了过来,方家治家混乱的消息很快传得到处都是,给乏味的冬季生活添了乐子。吏部年末的定品审核已到尾声,最终交上去的折子上辛辛苦苦找了一个多月关系,仍是只排在了中品中等。不高不低的位置,若有再出彩些的同僚,他就只能降职。

吏部尚书与官员名录对照着做着最后的审核,看到方嘉泽时,皱了皱眉,圈起来,“挪到下等吧。”

虽有家世祖荫不至于落到与下品寒门为伍,但中品下等的定品,方嘉泽的降职不仅板上钉钉,而且得降两级以上。

方家的热闹传得太远,以至于薛玥被师父李娘子带出宫玩耍的当日,薛瑜顺路去太医署帮忙拿药时,都听见有人在说起此事。

京中的传言满天飞,骂方侍郎和骂想要义绝的钟夫人的人分为了两派,吵得昏天黑地,眼看局势根本压不住了,大理寺最终决定受理此案,初十开审。

薛瑜听医师说着京中传闻,与之前群贤书社被攻讦时一样风格的夸张传闻不用猜就知道出自谁手,不禁一时失笑,瞧见去处理了一个病人创口刚回来的秦思进来不自在地赶人,忍笑道,“听听这些,轻松轻松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