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薛瑜想了想,提议道,“太医署医案里还写过外伤?其实若是秦兄能整理出一套可用的紧急救治外伤的总结医书,书行天下,未尝不是救人的大善。上次秦兄给的防病方子在鸣水已经被编成歌谣传唱,我手下侍卫回来都学了几句,朗朗上口极了。”

她养伤这些天,陈关搜肠刮肚给她带外间消息,京城里带出来的一队人编就的歌谣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薛瑜听着已经有了几分后世的宝宝洗手歌的味道。

秦思怔了怔,摇头道,“著书立传是大家作为,我才学浅薄,并不敢奢望。整理这些,能帮上忙已经心满意足。”

薛瑜被他突然用力打结勒得手臂发紧,自然明白他这是口是心非,抬起另一只手臂拍了拍秦思肩膀,“秦兄未免太谦虚了些。你觉得你平平无奇,那其他未做到医令的人又该如何?神农黄帝为医者先驱,后世者皆站在圣人所构基础之上,你有的总结与发现旁人不一定能做出,等到千百年后,兴许你也是构建医术高塔的先驱之一呢?”

哪有什么凭空出现的技术进步,不过是一代代经验和发现总结下来,站在巨人肩膀上攀爬高峰罢了。

“思受教。”秦思退后一步,跪坐行了大礼,倒让薛瑜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说说,具体怎么样,还得是你做。好了,别送了,我自己出去,你抓紧时间歇一会,别年纪轻轻拖垮了身体。”

少年明明年纪更小、做的事更不要命,偏偏老气横秋地说教起来一点也不讨人厌,秦思含笑送她到门口,背过身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

他关好门,回来打开箱笼里的暗格,在一卷医案上提笔写下新的内容。

“……优陀罗增至一钱,于发作时可清明醒神。”

秦思究竟在为何疲倦,薛瑜心中有所猜测,大概是皇帝又给了什么任务,不然也不至于身为医令忙成这样,但很快她就顾不上想该如何继续与秦思相处,被太医署院中歇了午觉起来的众人围在了中央。

“殿下!”

薛瑜停下脚步,露出一个笑,但很快发现叫她的人完全是个陌生人,不免有些疑惑。

护着薛瑜的几个侍卫扇形排开,异常警惕,“殿下出行,闲人勿扰。”

第一个喊出“殿下”的少女捂住嘴巴,连连道歉,“抱、抱歉,臣女只是太高兴了,殿下没事就太好了!”

薛瑜怎么也没想到和少女的关系,目光扫过另外几个脸上带着同样的又感激又激动神色的人,迟疑道,“抱歉,我”

“殿下,多谢殿下救我父/兄/姐妹之恩!”薛瑜还在措辞,就见拦在前面的几人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扑通跪倒磕头。

刚刚走进院门的伍家兄妹和身后跟着的一瘸一拐小尾巴韩北甫见状,也拜了下来,“若无殿下,我绝无命回来。”

带着礼上门感谢太医们的素衣中年人也叹了口气,“若无殿下,我儿连尸首怕也要给老虎吃了。殿下舍己为人,实乃大善!”

一时间,院中站着的只剩下了薛瑜和带来的人,她心底有些发酸,“诸位快快请起,如此溢美,我实在受之有愧。”

面对这些吹捧和夸赞,薛瑜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一串善意的笑声。

85. 青贮 鸣水平静,深秋已至,臣遥望殿下……

跑到马场看到被也包扎成了个大粽子的照夜白时, 薛瑜才又有了些实感。她拿包起来的手碰了碰照夜白额头,“这次多亏你了,小白。”

原本看见她还高高兴兴抬头的照夜白听到最后的名字, 凑上来磨蹭手的大脑袋往旁边一偏, 生动形象地演示什么叫做有小情绪了。

薛瑜愣了一下,“不高兴?那奶疙瘩还吃不吃了, 小白?”

照夜白把头转了回来,狗腿地蹭了她两下, 薛瑜居然从那双大眼睛里看出来了忍辱负重。

让流珠帮忙喂了照夜白两把奶疙瘩,与厩官确认过照夜白的恢复情况,得到了一个将养一月应该能恢复的结果,薛瑜放下了心,与照夜白告别, 带着也看完了自己小伙伴的薛玥往外马场外走去。

他们进来时走的正门,离开时却是从靠近草原牧场的后门离开, 门外没多远就是和别处长势截然相反的苜蓿田, 前些天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似乎完全没有影响苜蓿的长势, 几天前出苗还出得稀稀拉拉大片黄土的一半已经被绿色覆盖,而另一半紫花开遍。

在到处都泛着枯黄色的秋季,郁郁葱葱带着紫花的苜蓿田有着旁处难以比拟的优势,被带出去遛了几圈做日常训练的马匹经过田边,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 就差流口水了。

拄着拐杖站在篱笆旁守着田地的矮个子一回头看到薛瑜等人站在他身后, 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殿下怎么来了?”

薛瑜拍了拍蝉生,“让你受累了。”

山上出了事, 薛瑜身边所有跟来秋狩的人不管是派出去的还是回来的,都被抓回来受了罚,罚的最轻的是流珠的三个月月例,最重的是几个侍卫被军棍揍开花的屁股。蝉生也没能躲过一劫,被拎回来打了板子罚了钱,薛瑜身边又加了侍卫,别苑里没了他住处,只能暂时作为隆山宫令手下一员,和几个行宫官吏住在一起。

蝉生挠头直笑,“是奴没照顾好殿下,挨板子是应当的。”他左右看看没有旁人,悄悄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荷包,“殿下心疼我们,补了月钱给我们,但这钱奴拿了实在心虚,还请殿下收回去吧。”

“给你的你就拿着。”薛瑜轻巧避开,勾起袍角,自己跳进地里近距离看了看苜蓿的长势,回头问蝉生,“李宫丞呢?”

说曹操曹操到,李麦刚好领着人过来,瞧见这边乌泱泱站了一群人,本还心中不安,看清楚是薛瑜,立刻笑了起来,“殿下来了!臣和老伙计们惦记了好些天,去看您也没能进去,现在看来像是好全了?一把子力气没处使,只能给殿下好好照顾这些宝贝疙瘩苜蓿了!”

“看出来你们费了心了。”暴雨过去怕极了水淹的苜蓿还能长得这般好,除了薛瑜按照系统给的技术建议挖的引水槽外,地里老农的呵护也必不可少。加上之前她伤没长好也的确被压着养伤不见人,自然怪不到李麦头上。

李麦也挽起裤腿进了田地,和薛瑜肩并肩看着长势旺盛的苜蓿,感慨道,“这一地苜蓿来得时间好,入冬刚好能收,要是冻不死,冬天还能再多几口草吃。能存哪怕一个月,今年就能多活几头马驹。”

马驹的事薛瑜是听马场厩官讲过的,因着冬季草料不足,优先获得喂养的就是生下来最强壮的一批马驹,其他的则得遵循优胜劣汰。起初草料不够就长得不够好,孱弱的马驹就算分了一部分草吃,等到扛过冬季也活不了多久,因此冬季的马驹死亡率常年居高不下,大部分都是被放弃的。

薛瑜抬起自己圆滚滚的手拍了拍他,“今年长得好,明年春天牧场就能多垦几亩田了。宫丞,之前说的土窖挖得怎么样了?”

“臣正是从那边过来。”苜蓿田的变化给了李麦无尽信心,干起什么都有劲,“也是选的贫田,远离河边泥洼的地方,打了两个废了一个,现在在挖的小窖里已经铺了石板,等再整理整理就能放苜蓿!”

薛瑜:“我刚刚看已经割了一部分苜蓿,是在哪里晒着?”

田地里一半苜蓿因为是被收集来的野苜蓿,生长时间各不相同,收割的时间也被岔开了。刚刚看到的花朵都还是刚开放,看李麦带来的老农们手中镰刀,应该就是准备今天收割,薛瑜一边问一边和李麦往出走,给老农们让开地方。

“在房顶上。”说起自己手上的工作,李麦笑了,“今天收了这一茬,只要不下雨,很快就能干了。”

薛瑜点点头,“那去看看。不必晒到干透,半干就足够了。”

屯田民兵们的小小村落建在行宫后面,比起鸣水的公田佃户村落依田而建的分布,多了几分军营般的井然有序,家家户户紧挨着,乍一看倒好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房屋模型。

牵着羊刚刚从草原回来的小孩看到李麦蹦蹦跳跳过来打招呼,又给薛瑜施礼,“拜见殿下,殿下不生病啦!真好!”

她没来过这里,却连小孩都关切她的健康,薛瑜有些诧异地望了李麦一眼,等小孩走了,李麦才尴尬地解释道,“殿下给了臣蒙书,这些日子开蒙时提及殿下受伤,孩子们都很担忧。是臣的不是,不该多嘴的。”

“……无事。”薛瑜抿了抿唇。

苜蓿青贮窖挖得很小,比起常挖空地下建的地窖来说,还没半间屋子大。毕竟今年种植能够收割的苜蓿只有一亩,试验品并没有大动干戈。

和地窖不同的是,青贮窖完全敞开,内里面积多大,开口就有多大。此时站在里面夯实地面与墙面的青壮里就有人觉得这样奇怪,嘟嘟囔囔地说着这会就拿石板铺地之后不好打地基撑起窖顶,话才说出口就被旁边的中年人打了脑壳,“你懂还是读了书的殿下和宫丞懂?就你能耐,能耐别来蹭苜蓿田和开蒙啊,再瞎说废话就别干了!”

青壮顿时老实了,刚刚到达的薛瑜听到最后一句,一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