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突然和猛兽对上视线的弱小草食动物一样,沢田纲吉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发出受惊的声音,同时无意识地急切后退两步,本就维持得十分艰难的平衡瞬间全部崩塌,黄瓜哗啦一声接连掉出购物袋,酱油瓶也从他手中掉下。

月见山早和中原中也同时有了动作。月见山早接住了酱油瓶,在感受到瓶身格外滑溜时动作很快地把瓶身翻转,让较细的瓶口朝下,较大的瓶身则卡在收紧的虎口,没法再滑落下去;中原中也一个一个触碰散落的黄瓜,用异能力让青翠欲滴的蔬菜飘浮在空中,一个接一个落回了购物袋里。

沢田纲吉刚刚站稳,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全部搞砸,慌忙对帮了自己的海桑和帽子青年弯腰道歉。刚放回购物袋里的黄瓜因为被弯腰的动作影响到,眼看又要重新掉一次,中原中也没忍住啧了一声,用异能力再次让蔬菜悬浮起来。

沢田纲吉更加诚惶诚恐了,不敢再乱动,也不敢看似乎很烦躁的帽子青年,怕又搞砸什么,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海桑,嘴巴瘪瘪,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看他这副可怜样,中原中也差点要心生怜悯了,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小子是和自己对上视线后吓成这样的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心说,我虽然是个不好惹的黑手党,但是这小子不也是吗?总不能作为大名鼎鼎的彭格列继承人,他还会怕黑手党吧?不可能这么离谱吧?!

……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地看着彭格列继承人在月见山早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把酱油瓶子和黄瓜都放进购物袋,并几次没法给购物袋打好结实的结,最后只得由月见山早代劳打结,同时小心翼翼又躲躲闪闪地抬眼看了几次站在一旁的自己,每次都在和自己对上视线的前一秒掩耳盗铃地低下眼睛。

不是,这人不会觉得自己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吧?这么天真吗?

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解的主要是两点,一是,这人到底是彭格列继承人还是一个幌子;二是,如果这人真是彭格列继承人,那么这份慌乱无措,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前者,中原中也在观察后持保留意见;后者,中原中也越来越偏向应该是真的这小子就算怕他怕得都不敢看他,道谢的时候还是闭眼朝着他的方向,真诚但小声地道谢了。

虽然对他道谢的音量比对月见山早道谢的音量小了一半不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咳,不用谢,你快回去吧。”

沢田纲吉又小幅度地鞠躬了一次,看向海桑,见他也是让自己离开的意思,才抱紧了怀里的购物袋快走离开。

中原中也纳闷地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

“他真是?”他皱着眉头怀疑地又问了一次。

“如假包换!”月见山早肯定道。

R老师可是彭格列门外顾问和里世界鼎鼎大名的第一杀手,他教得这样认真虽然日常嫌弃阿纲性格太被动太柔软、偶尔恨铁不成钢阿纲绝对是真的彭格列继承人!

中原中也虽然还有点不信,但他对月见山早的办事能力还是有数的,要么这人居然真是,要么就是彭格列这边的人不怀好意、有意蒙骗月见山早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么作为上司的他可就要为自己的下属讨回公道了。

至于是真是假,明天的洽谈会议上一切都会见分晓。中原中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有点好奇月见山早是怎么和这人相处的:“你和他关系挺好的?我还以为彭格列除了重要会面以外会一直把继承人藏起来,没想到你们都混熟了。”而且那小子还挺信赖月见山早的,明明那么怕自己,但是自己让他走都不走,非得看月见山早示意了才走。

“阿纲他叫‘沢田纲吉’性格很好,我们在认识后没多久就熟了。而且彭格列对他基本是放任的态度,他日常还会去上学,平时也经常能碰到。”月见山早说。

“不怕被刺杀吗?”中原中也咂舌。

“可能是因为并盛本身比较和平,再加上教导他的老师是彭格列的门外顾问、里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整个并盛应该都在里包恩的监视之下,被暗中潜伏的彭格列人员控制着。正是因为这个,我在这边招揽的手下能掌控的范围始终被控制在外围区域,稍有过线的据点全都损坏了。”月见山早汇报道。

“是彭格列做的?”

“不能确定。每次出事,无论怎么查都是意外导致的,但是意外多了就不可能是意外了,我猜是彭格列的警告。保守起见,被破坏过的据点都没有重建。”月见山早说完,把有关控制范围的文件传给中原大人。

中原中也打开一看,忍不住皱了下眉。

在整个并盛的地图上,他们能控制的只有边缘区域。

中原中也不习惯落于下风的境地,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并盛早有彭格列的人入驻,而月见山早一人过来,还要在这边组建势力,短时间内能做到这样都能说是超常发挥了。

中原中也把心里对于彭格列的棘手程度的估测暂且压下,毫不吝啬地夸奖月见山早:“我们必须有一定势力,才能尽量平等地和彭格列展开洽谈,你做得很好。”

月见山早笑了笑:“也只是运气好。”

他知道大部分的功劳都属于太宰君给他的那些人。不过这话不能和中原大人说,也不能尽数上报,因为有些人没过明路,说出来对这些人和太宰君都不安全。他只能暗中记好,日后一件一件弥补。

还有对中原大人的隐瞒……

月见山早感到心里生出沉坠坠的愧疚。

“运气也是实力。”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仍是夸他。

月见山早没显得多高兴,只是又笑了下。

“心情不好?”中原中也疑惑地问,想到什么,他神色一厉,“是不是这里有谁为难你了?”

月见山早心里一酸,愧疚感如同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几乎要开口了。但他最终还是抿住了嘴,摇摇头:“中原大人,我没被欺负,我只是在想……”

他避开中原大人的目光:“来这里后,我好像变了一点。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变得面对太宰君时心情奇奇怪怪,并且至今没找到原因,看了阿纲推荐的关于朋友相处的书籍也没找到原因;变得会因为下属而对中原大人撒谎,并且最终也没有坦白他好像变坏了。

恒常的白天黑夜也有春夏秋冬之变,人会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接受自己的变化,他只是有些担心。

中原大人会讨厌他吗?太宰君会厌烦他吗?

他不常纠结,只是今天又是如同老旧灯光一般的夕阳,照得人心神不宁,昏黄暗淡的辉光让人心里也惶惶。

中原中也看着难得忐忑迷茫的月见山早,想起自己还在“羊”里的最后一段日子。那时候他也很迷茫,每一天都像是踩不到实地那样不安,明明羊的势力在扩大,但是他疲惫又烦躁,听到其他人擅自给他安上威风的“羊之王”的名头,心里只觉得像是嘲笑。

“你讨厌这样的变化吗?”他平和地问。

那段时光早已过去。不安又迷茫的“羊之王”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游刃有余地倾听下属烦恼的中原干部。

“如果讨厌,我会以私人身份帮你摆脱这样的变化。”他承诺道。

月见山早算是他亲手捡回港口黑手党的人,后来又机缘巧合成为他的重要下属。因为这份缘分,以及回报月见山早对他的信赖,他对月见山早比旁人要多几分关照和亲近,就算是私人问题,他也愿意帮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