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从“书”里知道的。不过这不是能告诉森先生的事情。

森鸥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真心诚意地笑了，说：“恭喜你，太宰君，你出师了，我再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已经到了和我同等的高度，并且很快就回登上我也要仰头的位置了。”

“都这个时候了，恭维我的话没必要说吧。”太宰治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

森鸥外平和地纠正他的话：“只是作为老师的欣慰而已。”

他又问道：“太宰君动手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早。为什么突然如此迫切地想要这个首领之位呢？”

森鸥外以为这是太宰治的手笔，事实上他在外出秘密谈判时突然遇刺，这件事也打了太宰治一个措手不及。

太宰治尚未反应过来，拦截森鸥外要求支援的命令、带领只听命于他的下属包围此处、清扫敌人和森先生的亲信……这些事情他已经一并安排好了。

连太宰治自己都要分不清，这是长久推演上位事宜所导致的条件反射，还是他的大脑混淆了“迷茫”和“兴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不过太宰治没有解释这并非他的安排，他只说：“我只是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而已。”

森凝视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最后，他轻松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太宰并未接话。他拿着手里那把槍，走近森鸥外：“时候到了，请您上路吧。”

森鸥外闭上眼睛，等待一发子弹穿过他大脑的子弹。

“砰！”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发出，却不是从槍口传来，而是从太宰治口中说出。

森鸥外预感到什么，他惊讶地睁眼，看向太宰治。

“不是所有事都在您预料中的，森先生。”太宰治长叹一口气，脸上倒是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你觉得我会像你杀了先代一样杀掉你，但我偏不。”

森鸥外在太宰治脸上看到了熟悉的恶作剧的表情。这个表情他很久没看见过了，恍惚间想起了这孩子还小的时候。

“还是那么任性啊，太宰君。”这句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森鸥外苦笑了一下，说话的口吻不自觉变回了几年前那个微不足道的黑医，“留下这么大的纰漏可就不妙了。”

“这就不用森先生担心了。我找了个好地方，会把你关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没法往外传信。”太宰治无所谓地说，“森先生很清楚我的手段，不是吗。所以快点上路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森鸥外苦恼地说，“不过，太宰君，我走不动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

森鸥外苦笑道：“太宰君，我可不是你这样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体谅体谅我这个老人家吧。”

第97章 节哀

首领外出秘密会谈却遭遇刺杀，等收到消息前去支援的人员赶到时，躲在掩体角落的首领已然伤重身亡，首领亲信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

率队支援的负责人当场冷汗就下来了，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被下属扶了一把，哆嗦着下令后面的人不准靠近。他和几个已经看到首领遗体的下属死守此处，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他们之后不久，太宰干部也带人赶来，说是接到了支援的命令：“你们找到森先生了吗？”

负责人嘴唇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

太宰干部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一把拨开他冲进去，然后站定在首领遗体前。

太宰干部背对众人，无法得知他脸上是如何表情，只知道许久后他声音艰涩地开口：“所有人不得泄密，执行最高保密等级；若有违背，当场格杀，牵连家人。”

这是很重的一条命令，但是负责人打颤的膝盖终于稳住了。没有当场处置他，就是留着他和其他人还有用的意思。

他擦了擦脑门的冷汗，被恐惧凝结的大脑恢复运转。

也对，也对，假如他死了，太宰干部就有掩人耳目的嫌疑；只有他活着，才能咬死了证明首领是被敌人所害。

至于为何太宰干部赶来的时机如此巧妙，负责人不敢深想。

当晚，港口黑手党高层陷入了混乱。发现首领遇害的那些人都暂时关押起来；剩余不知内情但也到了现场的人，也被安排随时待命、不准离开。

会议室里，太宰治和尾崎红叶对视，后者脸上难得满是严肃：“太宰，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我能保证，我没有杀森先生。”太宰治轻声说。

他神色恹恹，身上有着不易察觉的茫然和失落。看他这副可怜样子，尾崎红叶都快信他说的话了；但是一想到这人是太宰治，她又觉得，自己不妨再心硬一些。

太宰治在尾崎红叶审视的目光中叹气：“红叶姐，我确实对首领的位置有所图谋，但是我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港口黑手党正在和Mimic对战，那可不是一个能随便应付的小组织，要是传出首领被刺杀的消息，整个港口黑手党都会动摇，搞不好会直接分崩离析。”

说起这些，太宰治身上的茫然和失落都收敛了，他变回了尾崎红叶所熟悉的干部太宰治，脸上挂起毫无破绽的微笑：“比起被迫接手因为内斗而实力大减的港口黑手党，或许等自己的势力发展到足够逼迫森先生退位，或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会是更好的选择。”他说，“这样，虽然也是篡位，却因为对于黑手党而言这种程度的手段无可指摘，因此能够以最小的阻力顺利接手组织。”

他说得堂堂正正，仿佛真是坦坦荡荡的一场阳谋；但是其下掩藏了多少阴暗手段，却不是语言所能体现的了。

权衡利弊，尾崎红叶心里信了三分。她垂眸，以袖掩口，轻笑着说：“真是善于玩弄人心。”

“一些浅显的小伎俩而已。”

“不愧是鸥外大人的学生，和他一样谦虚呢。”

……

两人状似闲聊地你来我往了几句，尾崎红叶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软化。

她也想清楚了，如今追究是否是太宰治杀了森鸥外，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不管真相如何，当下最适合接手森鸥外的位置的，只有太宰治。

这是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这些年打下的威望的结果，是太宰治所能实现的巨大经济利益的结果。

“首领更替一事干系重大，有必要让同为干部的中也回来一同商议，如何？”尾崎红叶最后只如此说道。

“当然。”太宰治应下。

“如此，妾身没有其他问题了，便先行一步。”尾崎红叶起身，向会议室门外走去。

“红叶姐，森先生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死于我的安排之下。不管你信不信……”太宰治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他那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