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无山的过往（下）

“我叫山本凪，是一个漫才艺人。”把人搀扶到出租屋并进行包扎的女士如此说道。

“我的代号是无山……是一个叛逃了的杀手。”无山僵硬地仰着头，竭力想避开和山本凪有任何包扎以外的接触。

他从山本凪身上感受到熟悉又陌生的温暖，但是这种温度对刚从严寒中苏醒的人来说，未免显得滚烫了。

对现在的无山来说，这是只适合远远地看着的温度。

原因很简单。就像因为寒冷而烤火的时候，人不会把手伸进火中，而是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感受火焰的余温那样无山也希望能后退到“安全”的位置。

靠近山本凪所感受到的温暖，对比起记忆里在黑暗中牵手的温度、和海一起远远看着那家人所感受到的温度，显得太炙热了。

但是山本凪和现实的火焰不一样，她在不自觉灼痛无山时，也让无山没办法开口要离她远一点。

同时具有不自知的火焰和磁铁的特性。无山在心里用很不恰当的比喻描述她。

“叛逃的杀手啊……这种消息直接告诉我一个陌生人，真的可以吗？”山本凪露出担忧的神色，“这种事情直接告诉别人，会有被出卖的可能哦？”

“我能够在那之前……能够跑掉。”无山说道，咽下了“杀掉你”，改口为逃跑。

大概是因为不做杀手了，所以无山不想对这个人说那样的话，也不想做这样的事。

不过话出口后，他下意识顺着逃跑之后的事情想下去。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冲动行事。之前光顾着处理痕迹、收尾的事情，全心全意想着要怎么脱掉杀手的身份逃出去、活下来；却还没来得及好好想想，逃跑之后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山本凪观察了一会儿眼前这个茫然的年轻人，突然说道：“虽然不太了解这样的伤要养多久，不过，至少这段时间里你需要好好养伤对不对？”她说，“所以这段时间要不要住在我家养伤？租金的话，每天帮我搭一下漫才的练习吧。”

虽然知道这样的伤很快就能好，无山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也不知道能去做什么，就先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吧。而且还要清理掉他被山本凪带来这里的痕迹，比如监控之类的东西。

不过，“漫才是什么？”无山问。

“漫才啊，是一种给大家带来快乐的简短喜剧表演。”山本凪笑着说。

她的笑容称得上闪闪发光。无山几乎是看到这个笑容的第一眼，就相信了“带来快乐”的说辞。

“……快乐的时候，就能像你一样笑起来吗？”无山喃喃问道。

“快乐的时候，人就会大笑起来。”山本凪回答他。

“可以教我吗，这个？”无山胸腔中那颗被异能力修复好不久的心脏逐渐怦怦地跳得飞快，他惴惴不安地又问了一遍，“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金钱、帮你杀人、别的什么都可以，可以……教我漫才，教我怎么笑起来吗？”

他想起偶尔见到的某个请求的场面，生疏地学着当时看到的动作弯腰鞠躬，学着当时听到的说辞和语调出声：“拜托了，请您教教我。”

“金钱的话，还够用，不需要更多了；杀人这种事太可怕了，而且也没有要杀的人。报酬的话……”山本凪在沉默中露出一个落寞的微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一样，“就叫我‘老师’吧。”

“老师？”无山试探地唤道。

“嗯。你想学会的那些，老师都会教你的。”山本凪承诺。

*

在晚香堂里待到待不住的名侦探跑出来散步，见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此人虽然仍有一双木呆呆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眼睛，不过现在居然能在里面看到高光了，实在大有进步！

江户川乱步欣慰地点点头，然后迅速转身准备从另一条路离开。

高光君可是很麻烦的人，还是不要碰面为妙，趁他在背台词赶快走掉好了。

然而身体素质仅在普通人水准的名侦探没能像预期的那样走掉，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被高光君叫住了。

清楚知道高光君之所以在第二步才叫住自己，是因为犹豫了两步的时间，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放弃了加快速度溜掉的想法。

要是他这样做了，高光君肯定会拦下他，为了防止他继续逃跑，会单手把他扛起来也说不定就算周围没什么人，这也太丢脸了！

但是要名侦探乖乖听话停步转身等着高光君，他也不愿意。

于是就这么别扭地保持着背对的姿势，等着高光君走过来。

“好啦，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所以无论你想说什么话，都限你像上次一样简短地说完！”江户川乱步在高光君走到自己身前时不满地扭过脸不肯看对方，大声地发出带着小情绪的宣言。

“抱歉，上次没能带你一起走。以及，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高光君用平板的声音说道。

“……你现在居然学会说‘抱歉’和‘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了。”江户川乱步用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光君，然后了然地眯起眼，“原来如此……不久前下定决心逃出来，之后遇到了当作家人的女性吗？”

江户川乱步不高兴地说：“什么嘛！早就劝你跑掉了，结果直到现在才跑出来吗？”像是感觉被小看了一样，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肯正对高光君了，“名侦探的建议都不肯重视，笨蛋高光君现在又叫住名侦探做什么！”

“笨蛋高光君是说我吗？”那个人又转到江户川乱步面前，“我现在叫やまなし はや（无山早）。老师说无山和月见山是一样的，没有山，就能看到月亮所以叫我つきみやま はや（月见山早）也可以。”

“哼，那我是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月见山要这样恭恭敬敬地叫我乱步大人！”江户川乱步叫了月见山的姓氏，然后又一次背过身去。

他们在原地一个跟着一个地转来转去，像是在进行某种奇特的比赛，又像是追尾巴的小狗和小狗尾巴。

“不许转了，给我停下！”转得头晕眼花的江户川乱步制止了比赛。

世界第一名侦探大庭广众之下像笨蛋那样转个不停，好丢脸！

他晃了晃脑袋，等这阵头晕过去了，发现月见山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还有余力伸手扶住他。

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虽然没有这种强悍到奇葩的身体素质，但是却有不输于此的聪明头脑！

名侦探如此心想，然后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冒昧又莫名其妙的月见山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