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着无逸殿灯火通明，朱挽宁蓦地想起不久之前，她夜探漏泽园回宫时。

少年将领冷声喝止，眉眼在灯火下泛出别样的光泽。

那时她给了黄大北一张扑克牌，本想安排他做事，却接二连三发生变故，如今絮二已死，东厂内部重新洗牌，她和柔柔马上去江南。

这张红心三，会有什么作用呢。

神宗不喜奢靡，中秋大宴办过之后万寿节只办了小宴，而后南行各府打点行装。苏晴柔思来想去，还是把韩芳妹的身世告诉了朱挽宁。

064以小球形态滚出来，看小朱沉思，说道：“松江府不仅有顾绣，还有初见规模的棉纺产业链。当地耕田不适合种植粮食，只能种植棉花，对棉花的进一步处理也是工厂化设计，如果能把这样的模式扩大，棉纺的推广或许能减轻改良织机的压力。”

苏晴柔十分羡慕朱挽宁还有个随时跟她说话解闷的小助手，指尖戳着小球接话道：“你也说了，是当地耕田不适合种植粮食，百姓才愿意种棉花生存。对于农民来说，地里种庄稼，才是第一要务，即使你告诉他有数倍利润可图，他们仍旧觉得粮食最可靠。”

“这是农人天性。”朱挽宁叹口气，“他们的安全感就来自于亲手照料出的庄稼。”

064：“所以才需要你们去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办法迈出这一步。”

顺其自然，也能达到目的，但那从来不是她们想要的。

苏晴柔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你让我研发新品打压同行，无底线宣传卖货我都行，可这种跟政府挂钩的经济政策，咱实在干不来啊。”

朱挽宁眼前一亮，忽然想明白了，“我知道谁能干了！”

苏晴柔转转脑袋，看向她。

“宋图南！”

二公子前不久被人塞了北上为新厂选址的任务，正挑挑拣拣扒拉各个庄子的管事看谁能胜任替他跑一趟，就收到了秦鹿公主上门拜访的消息。

非常，非常的突兀。

无逸殿和帝师府向来没什么交际，女眷更是只在大礼上见过面，朱挽宁不见得能分清楚谁是谁，二公子一边记恨这人连兄长离京都不来送，一边好奇一天也不消停的公主大人又闹什么幺蛾子，烦的不行出门接客。

陪客的姐姐妹妹见他来了忙退出去，公主殿下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坐着另一位合伙人。

宋图南叫裁月重新上了茶，嗤笑一声：“寒舍清贫，没有奶茶，只两杯清茶待客，公主殿下可别嫌寒酸。”

朱挽宁是来请教问题的，自然不会计较他这点尖酸，“松江府的棉花你可知道？”

宋图南没什么精神，懒懒“嗯”了一声。

“棉布御寒能力更强，扩大棉纺产业这事你怎么看？”

宋图南打量她一眼，“各地布商带着动辄几万十几万的白银到松江府进货，附近的苏杭又是依靠大运河发展起来的纺织业，那地方早就成了固定的圈层，不是随意一方势力就能插手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她一句话，他就知道她想干嘛。

朱挽宁：“我不是想分一杯羹，只是想把这种带动经济的辐射圈扩大一些。”

宋图南没听懂，“辐射圈？”

朱挽宁耐心解释：“经济的繁荣惠及方方面面，不只是做纺织业这一行的人受惠，棉铃的处理，棉布的制造，货物的转运，布商住店时饮食和住宿，这些都是劳动人民增加收入的机会，但你不觉得，这样的机会只在沿海沿河这一带有太可惜了吗？”

宋图南“咦”了一声，奇怪地看着她，“关我什么事。”

“关......”苏晴柔嘴角一抽，合着宁宁解释这么多这人什么也没听进去？！

朱挽宁摁住太阳穴，“你这个态度，想必我要是说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也会跟我说你没领工资是吧？”

宋图南笑眯眯：“恭喜你学会抢答了。”

预判到这奸商不肯出力，朱挽宁歪头想了想，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嗯，好吧，不想说就算了。”

说完竟是叫上苏晴柔就走。

苏晴柔虽然纳闷，但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就起身走了。

裁月送上来的茶没人喝，宋图南垂眼沉吟。

朱挽宁回头，“二公子，不愿意出脑子也成，你倒是出来送客啊！”

宋图南回神，懒散地起身跟了上去。

人都上马车了，宋图南才慢悠悠地问：“这种事，你怎么会来找我商议？”

这人除了坑他的时候什么时候想起来他过！

朱挽宁眨眨眼，察觉他态度有所松动，于是也很配合回答：“父皇跟我讲了你三年前平漕帮贼寇之事。”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宋图南愣了一下。

朱挽宁继续说：“他说若不是帝师太纵容你，你早就该在户部当社畜了。”

宋图南：“？？？”

苏晴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发

南行的车队组成十分复杂。

北镇抚司佥事司徒跃然率三百锦衣卫在前，三百锦衣卫沿途护卫，三百在后方收尾，共计一千余人。

左谕德郭铣郭大人两个南下游学的孙子在前，带二百府卫，其祖父领两湖巡抚职，马车在后跟随，加随行门生、官吏共五十人，这是车队前半部分。

后面则是公主车架，五军营参将程炳领二百军士护卫公主，车架豪华，足有三居室之大，包括起居室，会客室、盥洗室，紧跟着的马车带着伺候公主的宫女内侍，公主的礼服、常服、首饰、配饰、生活用品等。

而后是平江侯府三小姐的车架，行李轻便，人数也少，算是轻装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