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挽宁笑了,“先别谢我,我要你们还有用呢。”
淮橘紧绷的面容也松快了,唇角微微勾了一下,“荣幸之至。”
城郊到茶楼不远,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三层小楼映入眼帘,进出的客人不少,隐隐有说书人洪亮的声线和满堂喝彩声传来,门外高悬的牌子上书“拾食记”,字迹劲秀飘逸,显然是书法名家所著。
“明明是个茶楼,怎么叫这个名字?”朱挽宁下了车,跟霍疏桐闲侃。
她是不耐烦戴帷帽的,可汍澜比维心还要磨人,硬是前前后后地讲,按照世家贵女的规矩,公主接手了的铺子合该招个管事来,每月按时交账本汇报出纳即可,哪有人亲自上手操刀的,经营钻研,叫人看轻。
朱挽宁才懒得管什么看轻不看轻的,笑话,她自己的铺子,她是老板,挣的钱都是她的,她当然要管。
但有一点她在考虑,汍澜说的管事是一定要有的,原来这个若是干得好,继续用倒也没什么,若是干得不好,可得早日找个新的管理型人才,毕竟她自己天天一堆事,还要做卷王系统的任务,哪有时间把心思全部扑在铺子上?
既然不打算做明面的管事,那么遮掩一下身份还是很有必要的,戴个帽子也不费什么事,干脆就向汍澜屈服了。
小二摆着笑脸迎了上来,“二位小姐,咱们店里新出了茶点,可要尝尝?您别担心,二楼有包间,断不会让人扰了您的清静!”
淮橘并没有戴帷帽,小二便自动认为戴了帽子的两个是主子。
不过也没人在意这种小事,倒是汍澜有些紧张,她一向是跟着内务的,这还是第一次跟着公主出来跟外人打交道,但该交代的维心已经交代过了,这种时候可不能让主子回话,于是她镇定道:“有劳,烦请引路直接上二楼吧!”
朱挽宁笑呵呵地跟着走,【真可爱啊!】
秦鹿公主虚岁十四,被福王妃派来照顾她的汍澜也才十四五岁,放现代就一初中生,小姑娘强作镇定撑场面的感觉很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有种笨拙的可爱。
064:(苍白无力)【宁宁你这个......】
无力吐槽,真的,它受够了自家宿主这个看脸的毛病!!!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玫瑰椅和罗汉榻都有,朝内的窗子打开后可以清楚地看见坐在一楼高台上的说书人,视角设计得很巧妙,一楼的人向上张望是无法直接看见二楼的窗户,而二楼的人只要侧过身子就能避开说书人的视野,不过说书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楼的听众里,也知道二楼都是有钱的贵客,轻易往上看若是得罪了贵人就不妙了。
几人落座,汍澜便对小二说:“上一壶茶,茶点各样都上一些,便不要来打扰了。”
接过银锭,小二笑得眉不见眼,“好嘞,客官您坐好!”
关上门,帷帽一摘,朱挽宁终于忍不住打趣汍澜:“茶点就是尝个味道,上这么多吃不完不就浪费了?!”
汍澜一下子红了脸,世家出行,本就是只讲究排场,不讲究节俭的,铺张浪费才是底色,才能显现出自身雄厚的财力,可听公主的意思,她并不喜欢浪费?!
小丫鬟一下子惶恐了,可她牢记着,公主不喜欢人随随便便跪下,于是也没敢跪,低着头绞着帕子低声道:“奴婢知错。”
侍从点餐向来是揣摩主子的意思,宁可点得多了浪费,也不能点得少了让主子丢脸,出行的贵族惯常带在身边的人必定是熟知其口味,知道该点什么不该点什么,这才是贴身侍从的素质。
朱挽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多了打包带走的事儿她也不是干不出来,主要就是想逗逗小姑娘,见人有些害怕了才赶紧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反正我也是要看看他们茶点做的怎么样,你这样正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奶茶
不一会儿,茶点并一壶碧螺春一齐上来,朱挽宁侧坐窗边,凝神听着说书人的动静,好一会儿,才见她撇撇嘴,走过来,捻了小块的糕点放入口中,不甚趣味道:“我当是什么有意思的,不是逼上梁山就是破庙艳鬼,这群人的精神生活还能再贫瘠一点儿吗!”
淮橘对这娱乐之事最是熟悉,接口道:“茶楼里多是男客,民夫之勇,不识几个字,就喜欢听这种侠肝义胆的草莽故事。殿下若是感兴趣可以在乡试会试前来看看,那会儿读书人多,说书人就爱说些书生被亲家退婚后奋发图强,一举夺魁的故事,那时间这拾食记可是最热闹的。”
懂了,冯讪手下这掌柜也是个妙人,什么时候赚什么人的钱摸得门儿清。
汍澜上茶,朱挽宁尝了一口,茶是新茶,茶点都是些传统的中式糕点,中式糕点独有的用料扎实,不算出彩,却也挑不出错。
就守业而言,拾食记的掌柜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东厂督公撑腰,茶和点心也并非应付,说书人的故事更是会根据市场行情变换,牢牢吸引住顾客的眼光,拾食记地段不错,平日里的闲人都爱聚在这里听个书喝个茶。
淮橘还没说完,继续道:“若殿下今日去看的是戏楼,那便是女眷多了。戏折子里演的多是书生小姐爱情故事,凄美动人,那些娇客们都是红着眼出来的,更有财大气粗的,都是把戏班子请到家里去演。”
朱挽宁若有所思,点点头,还没说话,便听见说书人响木一拍,“且听下回”了,老先生下去不久,便是一对卖唱的父女上了台,声音婉转,曲调凄苦。
听客们骚动起来,没刚刚那么安静了,不时有哄笑声传来,小女孩怕得紧,声音抖得都变了调,朱挽宁正撑着窗台看有没有哪个不长眼敢闹事,却见众人虽是闹声大了点儿,到底没人敢在拾食记挑衅,于是父女俩安安静静表演完毕,也跟着退了场。
此时不过下晌,夕食吃得早的人家这会儿都该做饭了,于是便三三两两散去。
茶楼的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朱挽宁吩咐汍澜,“去将小二唤来,跟他说新东家来了,叫掌柜的来见我。”
冯讪只一声吩咐便有人过了契给朱挽宁,相信拾食记换东家这事掌柜的早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敲门,“东家,小的吴有才,特来拜见。”
汍澜应了声,便有人推门进来,进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长须男子,眼睛略一扫,顿时明白了谁是正主,冲朱挽宁行了礼,声线压低了几个度,“草民拜见公主!”
朱挽宁免了礼,叫汍澜去关上门,便说道:“吴掌柜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督公也嘱咐过你要好好办事?”
吴有才再拜答:“小人定当为公主竭尽全力!”
朱挽宁虚空一按,“客套的话不必多说,我今日这一趟也看了,掌柜的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秦鹿公主年龄尚小,即使名下有铺子,也多是不亲自插手庶务,只负责做些贵女典范该做的事即可。吴掌柜初时也是这么想,督公通知他铺子交接时他还有些惶恐,若没了东厂的势力撑腰,拾食记这个地段太好,迟早受不住同行的各种打压。如今看来,这位小公主做事也是个有条理的,虽然看着跳脱稚嫩,却并没有说当甩手掌柜的意思,茶楼里的事会管一管,那么他所担心的靠山一事就是杞人忧天了。
朱挽宁:哎~猜对了,我就是要当甩手掌柜!
吴有才听这话总觉得还有转折在后头,生意场上的人言语机锋多要敏感一些,知道公主的本意不是夸他,于是擦了把汗,小心翼翼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人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让公主见笑了。”
朱挽宁道:“也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觉得我们的铺子大可以再扩张一些。我对生意上的事也不算熟悉,只有几个幼稚的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入了吴掌柜的眼。”
吴有才道:“公主抬举了,这铺子都是公主的,自然是按照公主的意思来办。”
朱挽宁知道这位茶楼大掌柜还没有跟她交心,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人能帮她赚钱,她也不需要太多真心,于是便直言道:“吴掌柜,咱们这做茶楼生意的,最要紧的便是茶叶。我问你,新茶价高,茶楼的客人又是不同身家的,自然有的茶卖不出去,有的茶供不应求,若有陈茶积压,你该如何处理?”
做生意,赚的就是买进卖出的钱,旧货压仓是人人都要解决的问题。
吴有才道:“好叫公主知道,咱们靠着督公与东厂,最次等的茶叶也差不到哪儿去,有人专门盯着这事,察觉有茶失了鲜味时就将陈茶卖出给各大酒楼,他们做菜也用得着,烹制之后也无损风味。”
酒楼用茶能用多少?况且人家本身自己备的就有茶,这根本就处理不了,吴有才没说实话。064点破道:【还能怎么解决,陈茶新茶混着一起上,行家的茶客茶楼都认识,不敢糊弄,其他人又品不出来味道。心情好多加点新茶,心情不好就多加点陈茶,苦了涩了还能站在技术制高点上说你不会品茶,这种手段在生意场上稀疏平常得都算不得脏。】
朱挽宁点点头,不知是将谁的话听进去了,说道:“这也是好,我这有种新式饮品,是从我一个北边朋友那里得来的,说是将茶叶煮成茶汤后放入牛乳,再加些蜂蜜等甜食调味,喝起来既有奶香,也有茶香,虽然比甜酒果露之流也没多新奇到哪里去,但材料常见,成本低廉,你觉得,在这拾食记可有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