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呢？”燕丹攥紧闻人懿的长发，不至于扯痛她，却也让闻人懿微微蹙眉，“你无论问我多少次，我的回答只有一个，你们没有关系。”

闻人懿攥着燕丹的手腕，冷冷看了她几瞬，忽然俯身去咬她的颈侧。

冷，冷得像死水。燕丹在她怪异的怀抱下往下滑落，闻人懿又恨又气，攥着她手腕的手改为去攥她的腰。燕丹伸腿想踹她，伸手薅身边的小丹炉砸她，闻人懿的头像石头一样硬，燕丹没砸破，便觉嘴唇被闻人懿狠狠咬了一口。

那只丹炉被甩开很远，一下子摔烂了。

“戒凡音让我下界去找吾真，”闻人懿擦了一把唇上被燕丹咬回来的血，飞速道，“我现在就要走。”

燕丹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闻人懿深深看她两眼，在仙童们更加惊骇的目光中走出殿门。

“燕丹，你已经不必告诉我答案了。”

第50章 “你的事，芙心知晓么？”

人界, 青芜宗。

夜色顺着登山石阶往下流淌，淌过沈芙心低垂的眼睫，又被她蓦然抬起的双瞳照亮。姬停见她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方才心下那点微妙的慌乱瞬间被抚平了。

紧跟着赶来的叶萧怔怔站住, 失声道：“岱冷？”

姜岱冷双腿还被沈芙心的水剑钉在地上, 她不太愿意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师尊看见, 微微拧过头：“……无事的, 睡一觉就过去了。”

叶萧不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她像被激怒的雌鹰，扑到了姜岱冷身前，以身将她与沈芙心她们隔开，手中长剑铮然出鞘。这两日叶宗主都是一幅好脾气的模样，但如今她双目微红，不知是愤怒更多还是心疼更多，怒喊道：“为何要对她动手？”

沈芙心神色不改：“她想杀我，我没当场杀了她已经是好脾气。”

姬停抿了抿唇, 看起来不太高兴。但她没有出声, 只是默默站在沈芙心身侧小芙是独立的人，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擅自插手是对她的不信任。

姜岱冷无奈。的确是自己先动手, 但自己连沈芙心的一根汗毛都还没碰到便被她用剑给钉在地上了……她忍着痛楚, 咬牙将两柄水剑给拔了出来, 扶着师尊勉力站起身：“师尊，算了。”

“这种事怎么能算了！”叶萧紧紧攥着剑，几乎发起抖来, “我就只剩你一个孩子……不能再……不能再失去了……”

她拔剑出鞘, 剑光掠过时像一只展翅飞掠的白鸟。

慎杀离她最近，只得躲闪。避让间, 她手中一沉，是沈芙心扔给她的水剑。她瞬间领悟了沈芙心的意思，提剑迎上！

叶萧剑风诡谲捉摸不定，以肃杀之势斩裂了登山石阶旁的数棵古树。那道看不见的剑风直冲她们而来，慎杀握紧手中水剑，静心感应。

……来了。

红发宽肩的高大修士深吸一口气，在冥冥中捕捉到了那道剑意，如虎般的黄眸睁大，低喝一声挥剑斩下！

她这具身体修为不足，反应却快，出手的这一击勉强将叶萧杀来的剑意斩落，在一侧倾斜奔流的瀑布中炸开一道巨大的水花。

慎杀站在原地喘息，她不敢眨眼，一错不错地盯紧了盛怒的叶萧。叶萧再度起手，剑意仿佛从轻灵的白鸟变作嗜血的鹰。

重启的剑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来，慎杀睁大眼，极力分辨剑意的走向，就在剑光逼近她的那瞬间，慎杀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怔怔站在原地，忘记了挥剑。

“你在想什么，”沈芙心气得恨不得冲上去捅她两剑，“挥剑啊！”

这具好不容易开窍的身体不能浪费，她炼丹也是要时间的啊！

慎杀咬紧牙，握紧水剑，将已经直逼面门的叶萧的这一剑生生挡下！

纵然如此还是晚了。她这具初初开始修行的身体不比叶萧的剑气厉害，被剑意反震得吐出一口血来。姬停放下沈芙心，上去扶住她，慎杀摇摇头，眸色闪动，抬头对叶宗主道：“你的剑法很厉害。”

叶萧放下剑，冷淡地看着她。

“这样的剑法，我在梦里也曾见过，”慎杀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艰难道，“但不是你用的。”

叶萧尚无反应，坐在地上的姜岱冷先着急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去拉她师尊的手：“师尊，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师尊的手很冷，像冰块一样。姜岱冷紧紧捂着师尊的手，就像小时候千百次被师尊牵着走在宗门内那样，她的视线近乎祈求，但叶萧只是盯着慎杀，手中的剑微微发着抖。

“那是个穿紫衣的修士，”慎杀道，“长发用破布带子随便绑着，她说她不会梳头，于是头发经常散乱。曾经央着旁人替她一剑削短了，但她的头发总是长得异于常人地快，过些天又回到了原来的长度……她说她有个小师妹，最会帮她束发，但是我们一次也没有见过她的师尊和师妹。”

这下不光叶宗主的剑发抖，连着姜岱冷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沈芙心看着垂下剑的慎杀。

她永远挺直的脊梁微微低了下去，要知道她即使在箬国过得那样困苦，却也不曾畏缩过。可如今说起她虚无缥缈的梦境，慎杀却像是丧失了某种面对她们的勇气，错开了叶宗主灼灼的目光。

姬停隐隐间预感到了什么，也沉默下来。

是叶萧打破了这一片死寂。她满心满眼都是希冀，也不管手中的剑仍然出鞘，上前几步高兴道：“你见过她，是不是？”

慎杀道：“曾经是。”

叶萧真的老了。她不懂她们话中拐着弯的暗语，只是一味地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她春盼秋盼引以为傲的那个孩子有人见过，这个她曾以为彻底消失在世界上的人在旁人心下留过痕迹，她不是自己虚想出来的，她真实存在在世上

“参商她如今过得怎么样？”叶萧期盼道，“她有没有说过，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姜岱冷含着不自知的恨意打断她：“师尊！”

叶萧顿住，惶然望向姜岱冷。

姜岱冷不愿再听。她直起身，拖着那两条断腿扶着栏杆往石阶上走去。叶宗主站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身影，又深深看了一眼垂着头的慎杀，最终还是走快几步，扶起姜岱冷回了山巅的住处。

沈芙心觉得没意思，也跟着往上走。

慎杀走在最后，地上的自己的血迹，姜岱冷的血迹混作一摊，她眼前昏沉沉的，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要破土而出。这些年她做过无数梦，曾经也去街上算过，算命婆说她这是前生梦，是她杀猪杀生过度导致的业报。

果真是业报么，慎杀浑浑噩噩回到房内。沈芙心已经净身躺下了，姬停趴在一边睡着，她将铺盖摊开，也跟着蜷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