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览萤心中鬼使神差地想起沈芙心与她身边那个叫做小停的仙使。

她垂着眼，盯着脚下不断起深红色泡泡的肉块，斩钉截铁道：“没有。”

天道像是相信，又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含笑道：“你是我的孩子，孩子怎能对母亲说谎？”

赵览萤再度道：“没有。”

“戒凡音死了，我的一道神力被吞噬，我需要你的帮助……”

天道温柔道，“来母亲身边吧，好孩子，你将成为全新的神。”

第107章 这一次，她不想天道赢。

在赤红色的腔壁中, 赵览萤沉默了。

她没有权利拒绝天道的馈赠，却也不愿温和地走入祂早已摆弄好的命运道路，一时间只能沉默不语。说这话时，天道并不在乎戒凡音的死, 只是为自己失去一道神力而感到不悦, 就在赵览萤垂下头的这片刻之间, 血色已沿着她的小腿往上蔓延, 将她整个吞噬。

就在血色吞没她的瞬间，纠缠赵览萤多年的苦痛消失了。

她不知晓这究竟是不幸还是幸运，她布满疤痕的肌肤重新变得如新生婴儿般光洁，白皙得像是瓷烧出来的瓷像，体内顿时充盈满了力量。

这股强大的神力并未使赵览萤感到喜悦，她有些不安，隐约察觉远超自己控制的力量会给自己和她人带来灾难可她不容拒绝，于是一切就这样成为了定局。

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戒凡音吗？

赵览萤不得而知。

嵌在红色腔壁上的万千双眼睛贪婪而渴望地凝视着赵览萤, 见她木然地站在原地, 好似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真宛如静止的木偶，天道满意地赞许道：“好孩子。”

与此同时, 一缕闪着微光的灵力悄然落在赵览萤的眼前。

赵览萤本能地伸手握住这缕灵力, 顿时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灵力中的这股力量非常纯粹, 她不由面色凝重起来，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一缕我保存了十万年的灵力，”天道缓声道, “来自一位三万年前便死去的故人。”

天道语声缓慢, 赵览萤习惯了祂这道雌雄莫辨，向来听不出情感的声音, 如今却发觉祂似乎有些怀念。她抿唇不语，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抗拒感，生平头一次主动发问：“是谁杀了她？”

“是我，”天道发出一声奇怪的喟叹，“在我的宇宙里，太纯粹的人不适宜生存。”

赵览萤握着那缕灵力，它冷冰冰的，呈一种幽蓝色，正不断地想要挣开她的手掌，像不安分的幽魂。

“好孩子，好好拿着这缕灵力，”祂道，“你如今已拥有了我的一部分神力，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了，我相信你会比戒凡音做得更好。”

赵览萤垂下眸，她盯着手中的东西，低声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天道满意于她的顺从。祂似乎是笑了：“替母亲去查。感知天地间是否再度出现一样的灵力波动……替我将她找出来，告诉我一切有关于她的讯息。”

赵览萤又再度不说话了。好在她向来擅长沉默，天道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而是用更加轻柔的声音道：“你不是一直想像她们一样吗？”

她浑身一僵。

“很快了，待母亲修出真正的肉.体……”祂温柔地笑了，“我会来好好拥抱你的你难道不想要一个母亲么？”

许久之后，赵览萤抬起头。

她的脸颊也蔓延上血色，此时勉强笑了笑，顺从道：“是，母亲。”

*

神界，接天莲池。

莲花倚靠在岸边，苍白的面色泛起红光，此时正心情很好地哼着歌，似乎仍然在回味天道眼球的味道。

而彻底瘫软作一团的戒凡音心知自己已然失去了一切。

他没有护住天道放在自己体内的这道力量，甚至眼睁睁看着莲花将祂吞吃入腹，甚至还吃得津津有味真是疯了！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个疯子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他在心中祈求莲花能够给他一个痛快，不要再折磨他了！

姬停发完桃花信，抬眸望向乌沉沉的天空。她用鞋尖踢了一脚地上的戒凡音，示意莲花道：“天道应当马上要派遣神来搜查了，这东西该怎么办？”

莲花笑吟吟道：“听说他把你关在神像里了？”

“连关押带折磨的，关了吾真的神魂整整三万年，”闻人懿瞥了眼没事人一样的姬停，没好气道，“这个交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莲花听了显然毫不同情，她托腮笑着打量了一圈戒凡音，温柔道：“这个法子我喜欢，听起来很好玩。”

戒凡音以为她与吾真有什么旧恨，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逢了莲花的心意，一时间狂喜起来。可下一瞬，莲花的语声却令他如坠冰窟

“我也想玩，”她笑得堪称天真无邪，欢快道，“你们谁能拿个罐子给我呀？”

闻人懿早有准备。从琉璃神殿走前，她便想好了戒凡音的去处，这脏东西干了这样多手段下作的事，若给他个痛快让他死了，反而是一种仁慈。于是闻人懿从芥子袋里取出一只狭小的琉璃罐子，推给池水中翘首以盼的莲花。

没了天道的眼球，戒凡音此时神力尽数丧失，与普通人无异。莲花不知给他下了什么咒，此时戒凡音竟然平生头一次尝到了痛觉的滋味。

于是他听见罐子二字便狂叫起来，比方才更为惊恐，见莲花已取来罐子，他恨不得立刻跃入池中将自己溺死：“杀了我，求你现在杀了我！”

莲花道：“不要。”

说罢，她拎起一滩软泥似的戒凡音，硬生生塞进了狭小的罐子里。

弥散着血腥气的水波中，莲花将罐子甩来甩去，当作新奇的玩具。而失去视觉的戒凡音一刻不敢松懈，这简直是一种可怕的凌迟，他战战兢兢，狭小的窒息感?*? 让他精神崩溃，嘶喊声被罐子隔绝在内，他只能听见自己痛哭流涕的声音。

雷云倾轧而下，姬停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战马惊鸣声。她回身看了一眼池内兴致颇高的莲花，后者抬起眸扫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想在我这干什么你保证下次将我的女儿带上来么？”

姬停道：“我保证。”

刹那间，莲池水分作两道，露出其下层层堆积的骨骸！

莲花游至岸边，对着走入水下的姬停散漫道：“留点证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