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既然是圣上召见,闻大人快去吧。”

闻嘉煜颔首,朝她拱了拱手,转身辞去。

程慕宁盯着他的背影,身后的银竹往前一步,顺着她的目光道:“公主觉得闻嘉煜认识永昭公主,是怀疑他与乌蒙有关?”

“随便猜的。”程慕宁说:“莲花纹和蜻蜓结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近来宫中动荡,在中秋宴上安排假刺杀原本是许敬卿的手笔,闻嘉煜与许府走得近,他是最有可能得知此事的人,顺水推舟把假的变成真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原本想不明白,闻嘉煜放着好好的许家不靠,这么费劲周旋各方是为什么,但是经许敬卿提醒,便想通一件事。许家的落败诚然是肃清外戚的关键,但政局的变化也意味着政局的动荡,许敬卿那句“此时若有外患”的确给程慕宁当头一棒。裴邺又在此时带来了乌蒙边境的消息,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银竹沉吟道:“可咱们派人探查过,闻嘉煜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清白得很,他自小连衣食都是书院提供,赴京前都没出过县,更别说是离开咸州去乌蒙了。”

这也是程慕宁最费解的地方。

她抚了抚衣袖说:“卫嶙不是在查他么,问问看有没有眉目。对了,陆楹是不是要回鹭州了?找个时间,给她践行吧。”

程峥饿得胃疼,但吃相仍旧雅致。他握着包金银筷,雨露均沾地在每个碟子里夹三口菜,显然他对那道虾仁烩笋颇为满意,但那银筷在手里顿了顿,他没有再夹,而是让人上了一碗瘦肉羹,也赐了闻嘉煜一碗。

闻嘉煜受宠若惊,“臣岂敢”

“坐下吃吧,折腾了半天,朕可没有让人饿着肚子说话的癖好。”

程峥说罢,便立时有宫女搬上绣墩,闻嘉煜谢了恩,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程峥吃了口粥,说:“许相离京前,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许相乃待罪之身,臣不敢私下相见。”闻嘉煜捧着碗,坐得端正,“要说平日里他说了什么,他只让臣尽心为圣上做事,当好崇圣祠的差事。”

程峥点头,“崇圣祠的差事你当得很好,只是如今没有了许相,你在工部也不好做吧?”

闻嘉煜没动那瘦肉羹一口,认真答道:“回圣上,臣虽受许相青睐,但平日所论也皆是公事,既然问心无愧,那工部的差事该怎么做臣还是怎么做。虽说许相获罪,但他有一句话臣记得清楚,只要一心为着圣上,就不会错。”

这句话程峥听着心下一刺,虽说许敬卿背地里小动作不少,但有一件事,他的确对程峥忠心耿耿,与那些一心二主的人不同,他既没有倒向鄞王的心思,对比他更胜一筹的程慕宁,也没有奉承巴结的心思。

他从始至终,都只认程峥这一个皇帝。

这也是程峥对他暗地里那些动作视而不见的缘故。

程峥忽然没了胃口,搁下碗道:“许相犯了错,朕虽顾念舅甥之请,可作为一国之君,却也容不得人藐视国法。你的一片衷心朕已明了,你乃金科状元,聪明才智自不必说,只要行事得当,即便没有许相,将来也不愁没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闻嘉煜赶忙起身,将碗勺转交给旁边的宫女,拱手说:“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圣上分忧。”

程峥摆摆手,他却没有坐下来。

只见闻嘉煜蹙下眉头,说:“其实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兴许是念着许敬卿的缘故,程峥这会儿把闻嘉煜当成了自己人,道:“你说。”

“南边战事闭,战后拨款赈灾就是好大一笔,户部近来紧着这些事,工部这边好几个款项都没有落实。”闻嘉煜犹豫了一下,说:“臣并非要私下说户部的不是,毕竟百姓的事比天大,只是圣上前脚批了给鹭州整顿军防的军费,后脚这裴世子就进京要钱,臣前两日见张尚书愁眉不展,也实在替他为难。殿帅行走御前,不可能不知道朝廷的难处,裴世子在这个时候开口,还是这么大笔钱,实在不妥。”

说罢,闻嘉煜又说:“臣供职工部,实在不该妄议户部之事,圣上恕罪。”

程峥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徐徐道:“这件事,张尚书自有分寸。”

裴邺的折子他是咬着牙批的,但他没给户部下明确的旨意,就是想让张吉应对这个难缠的麻烦。这么大一笔钱,张吉那个扣扣搜搜的性子,必定不会轻易给出去。

论难缠,张吉的功力也不容小觑。

闻嘉煜道:“可臣听说,今日一早,张尚书就已经批了朔东的条子。”

程峥手里的帕子一顿。

闻嘉煜观察着他的神情,说:“不过张尚书能批也不奇怪,毕竟世子代表着朔东,殿帅又是朔东的人。那是殿帅的亲兄长,户部不能不卖这个面子,更何况,张尚书与公主素来走得近,上回抄没武德候私库,户部所有的条子也都呈了公主过目。如今又没有许相拦着,公主要什么,只怕户部都得批。”

【?作者有话说】

久等。

81 ? 第 81 章

◎失望透顶,心死了,自然就不恨了。◎

闻嘉煜说罢, 程峥沉默了很久。

前车之鉴,他并不愿意再对程慕宁生出这种猜疑的心思,但有时候人的心思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一想到这件事可能是程慕宁在其间牵线搭桥, 他心中就觉得焦躁。

但程峥不愿让人看到姐弟之间的裂隙, 他还要尽力周全遮掩。只见程峥搭在案上的手指微微一蜷, 沉下脸说:“说户部就说户部,扯上公主做什么?何况朔东要钱是为了打仗,每年入冬边地将士苦不堪言,朕每每念及, 心中焦急悲痛,那折子既然是朕亲自批的,户部不拨款,难不成是想抗旨?”

闻嘉煜拱手弯下脖颈, “是臣考虑不周, 胡言乱语了,还请圣上恕罪。”

“你刚入朝, 还得多听多看,许多事, 不要妄下判断。”程峥说罢起了身, 也没心思叙话,摆手道:“朕累了,你退下吧。”

闻嘉煜依言退了下去。

便有内侍来给程峥宽袍,郑昌拿了漱口用的茶来。程峥漱完口, 便站定在原地了。他不动, 旁边人也不敢催, 半响, 程峥才说:“郑昌,方才闻嘉煜的话,你怎么看?”

郑昌将茶碗递给宫女,思忖道:“其他事老奴不敢妄言,但张尚书是先帝时期的老臣,几十年为朝廷忠心耿耿,他不是个结党营私的人。”

程峥琢磨着“嗯”了声,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

翌日早朝散得快,裴邵在丹凤门外叫住了冯誉。

同朝为官四载,裴邵和冯誉除了军务上打过交道,私下并没有交情。冯誉这个人肃然严谨,他虽对朔东裴氏心存敬意,但对裴邵这个在朝中自成党派之人,平日更多是退避三舍的谨慎。毕竟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牵涉着地方军政,一个不小心被人当做裴党,头上恐怕就要扣上个勾结地方的罪名。

但此次裴邵开口请他劝服张吉,他并无推辞。

裴邵道:“大人冒险替我向张尚书进言,裴某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