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律恒干脆直接将他抱起来送回帐里,很快便有巫医与奴隶过来照顾,一群人手忙脚乱,终于才让美人平复下来。等到出了帐子,巫医才对赫律恒道:“王,阿兰那受不了莽原上的风,入夜更不能在外待着。他的身体像刚出生的羊羔一样需要保护。”
宁宜真来了北原帐中几日,双方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拖延了谈和的进度宁宜真身体过于娇弱,随军打仗在外更是加重了病情,每日都半死不活,吹吹风就仿佛要去了半条命。
若说他是无意,北原名为青鹰的一部首领塔尥沙则像是有意在拖延和谈,每日态度不冷不热,仗着宁宜真听不懂北原话,甚至当着他的面对赫律恒说出评价:“王,这个盛朝人太过娇贵柔软,承受不住你的力量与勇猛。若是上了你的床,他怕是一夜就会死去。”
即便听不懂,听其语气、观其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赫律恒一皱眉,下意识去看宁宜真,后者坐在火边小口喝着羊奶,闻言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面对这样的轻侮,他完全不以为意,甚至根本没有兴趣深究,像是北原神山上的积雪永远也不会落进掌心。赫律恒盯着他红润的嘴唇看了片刻,扭过头去,肃声道:“塔尥沙,他是我的贵客,以后是我的阿兰那,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然而那番话,又或者那个火堆边的画面还是在赫律恒心中留下了影子。等到宁宜真睡下,他却进了帐中,坐在他床边久久不语。
……确实很想要。
此刻是在自己的王帐里,在自己的军队中……
宁宜真一累就睡得深,却被一只滚烫手掌摸脸摸醒,睁眼就见赫律恒已俯身在自己床边,一双眼睛里炙热含着掠夺的意味。他和男人对视片刻,一合眼又想睡去,赫律恒看他如此从容,不由脸色一沉:“你不怕我?”
“我现在这样,你会碰我?”
床上美人安静看着他,下巴尖尖,手腕细瘦得仿佛一捏就断,赫律恒低头在极近的距离看他,拿起他一缕头发放在鼻端闻了闻,盯着他道:“我从小追着鹰在神山下奔跑,吃肉喝酒长大,我能给你比任何人都更多的快乐。”
“……”宁宜真有些无言,想了想主动换了个话题,“我带来的人呢?”
“我带了二十个勇士,放倒了他们。”
赫律恒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终于放下手中长发,转头用北原语对外吩咐:“放开那两个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叔父的人,不要吵到阿兰那睡觉。”
他怕宁宜真听得懂塔尥沙的名字,刻意换了个称呼,宁宜真垂下眼,遮住了莫测的眸光。
随着时间过去,和谈进展缓慢,王帐中的气氛一日日紧张。宁宜真在北原地图上慢慢勾描出界线,赫律恒抱臂在一边看着,塔尥沙却冷冷道:“帝师真的看不懂这张地图上的标记?”
这句话是用盛朝话说,宁宜真恍若未闻,将手中的线勾完才抬起头来,模样平静坦然:“上面是北原的兵力分布?我以为既然交给我勾画,自然不是真图。”
塔尥沙看他半晌,阴森森一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已经决定要停战,让帝师知道也没什么。”
一日日过去,空气中似乎都慢慢多了紧绷的味道,赫律恒日日让人守在宁宜真身边,将他所在的帐子围得寸步不离。早上起来梳发时,宁宜真瞥见他曾偷偷将自己的发丝收在袖中。
将长发装入香包,是迎娶阿兰那的仪式。
山雨欲来,宁宜真却不动声色,只在赫律恒又一次进了他的帐子时问他:“你让人守在这里,不是怕我逃走,而是想保护我,是不是?”
赫律恒面容隐在阴影里,闻言并不答话,宁宜真却自顾自说了下去:“想来十二部也有许多让北原王头疼之事。”
战争是败者的灾难,却是胜者的财富、权力和丰饶的资源。有些人早已被贪婪毒入了骨髓,想要踏在同胞的尸体上去争、去夺。
「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十二部意见不合,塔尥沙一心求战。」宁宜真淡淡道,「如今只看萧珣与我默契多少。」
……
自从来了北原,宁宜真晚上在睡觉时都会留一线心神,果然在不久后的一夜,有人无声无息进来,用浸了药的帕子将他捂晕。
再醒来时,宁宜真只觉得浑身被山风吹得僵冷发痛,手脚被牛皮绳牢牢束缚,入目是高耸险恶的山谷。
周身站满了青鹰部的勇士,夜色里火光闪烁漫山遍野。塔尥沙向他走去,将手中长刀插入地面,冷笑道:“赫律恒没有勇气,这个位置就该换人来做。现在你在这里,其余北原勇士已到了皇帝的城下。”
“不知道你们的皇帝是会选他的帝师,还是会选城中的盛朝百姓?”
第175章 25狼逐 “是你伤了先生?”/重逢拥吻“我与他意合。”/陡变
宁宜真冷冷道:“无论萧珣如何选,青鹰部三万骑都将因为阁下野心葬身于此。”
“帝师倒是自信,难道是觉得赫律恒会来救你?”塔尥沙阴狠一笑,“十二部最强的勇士都听命于我,他是没有人心的王,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
“自信的人分明是阁下。”宁宜真不慌不忙,“论人望阁下差赫律恒远矣,不知是怎么觉得自己能控制住他?”
塔尥沙被他一激,面色难看,忽然紧盯着他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半空中一只苍青猎鹰循声而动,如同一道凶光直直冲向宁宜真,尖唳着扑向他狠狠一啄!
那鹰翅展巨大,扑得宁宜真后退两步狠狠撞上石壁,手臂更被被尖硬的鹰喙深深割破,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他紧紧蹙眉,脸色变得苍白,闭目喘息,再不肯开口。
与其说是山谷,不如说此处位于崇山峻岭之中,地形险恶,谷壑幽深,进来便会迷路。上头苍青猎鹰狠食了一口鲜血,又升到空中盘旋,系统为他捏了把汗:「怎么办……虽然系统能保护您不会死,但不能缓解您的痛苦。之后如果交战受伤怎么办?」
「没关系。」宁宜真却很平静,「我觉得任务快要完成了。」
苍白皮肤被深深割开,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长的伤口,涌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半边衣袖。宁宜真冷汗涔涔靠着石壁,眼前一阵阵发黑,迷药作用下还有些恶心欲呕。
等了不知道多久,塔尥沙的身影再次出现,居高临下看着宁宜真,满目嘲弄:“你们的皇帝做出了决定,没有选择你。他已经在北麓城的城墙上作战了!”
宁宜真疼得视线都已经有些涣散,闻言抬头看他,一张失血的脸越发苍白,显得眼睛更加漆黑,睫毛因为冷汗变得湿润。饶是塔尥沙对男人没有兴趣,此刻也不由得捏了他的脸看了看:“不愧是赫律恒选的阿兰那,可惜……不能将你赏给我的勇士全都玩一遍,真是可惜了。”
他说到一半隐去了什么,宁宜真却根本没听到他的话,眼睛慢慢闭上,似乎已经昏过去了。塔尥沙放开他的脸,轻轻搓了搓指尖,回味刚才的柔嫩的触感,竟似有些心痒。
就在这时,一名勇士跑过来,和塔尥沙用北原话低语:“首领,盛朝皇帝不来,我们是否应该去北麓城参与战役,把这个人丢在这里?”
“皇帝一定会来。这是教导他许多年的梵若,教给他知识与本领,并且受到他的爱慕。他想两边都要,我会让他两边都失去。”塔尥沙露出嘲弄表情,“赫律恒现在怎么样?”
“我们将他丢进了狼群,到时候会将他的尸骨丢到北麓城的战场上。”勇士迟疑,“只是……他的索卡伤了人,逃走了。”
“什么?”塔尥沙深深皱眉,思及一旁血腥气浓重的宁宜真,只觉不好,“将我们的索卡都放出去,让勇士戒备!那东西复仇心很重!”
然而已经迟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夜空中已划过一道凄厉的鹰唳,一道纯白流光直直冲入众人视野,与盘旋高空的青鹰搏在一处!
那是最勇猛忠诚、被视为图腾的雪白海东青,转瞬就啄落了青鹰不少带血的羽毛,纷纷扬扬如同青灰色的雪片。空中鹰唳十分刺耳,众人登时大乱,不知是谁最先恐慌地喊出声:“是王的索卡!王回来了!”
勇士们纷纷对准夜空搭弓,却无论如何射不准那道雪白的流光。青鹰部的鹰群被冲得七零八落之后,雪白的海东青俯冲下来,对准北原士兵开始连连扑击,每一下利爪都撕扯起一大块皮肉。
仅仅是北原王驯养的一头战鹰,却几乎要有改变战局的能力,宁宜真不卑不亢的判言仿佛一语成谶。塔尥沙被围在中间,面色极为阴沉,挥手道:“退到山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