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床布置的不是平时常见的拔步床,四周没有遮挡,只用挡板跟床幔围了一圈,床顶上还垂下来几条棉布编织的布条,跟几根两指粗细的棍子,想必是生产是借力用的。
旁边桌子上的托盘里,摆着一把绞了金线的剪刀、煮过的桑皮白线 ,中间的描金瓷碗里盛着备用的老参片。
旁边还整齐码着十几方雪白棉纱,最上头压着块温润的玉珏,据说是太子特意从库房找来的"镇产玉"
抚琴的目光突然被床尾的铜盆吸引,里头泡着的根本不是寻常热水,而是泛着药香的深褐色汤汁。
孙婆婆顺着她视线解释:"这是老奴家传的催产方,只是..."她看了眼抚琴的肚子,"若迟迟没有动静,少不得要加味药引。"
本来抚琴还觉得生产日期离自己还很遥远,现如今看来,感觉倒像是迫在眉睫了。
也不怪孙婆婆提早准备,这但凡是双胎,足月生产的是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不到日子便提前出生了,抚琴没有经验,直以为自己还有好些日子,才会准备生孩子。
看着屋里的装扮,抚琴心里一阵紧张,她还没准备好,这就快要生孩子了吗?
这时刘嬷嬷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目清秀的妇人。
选奶娘可是个精细活儿,首先得家世清白,家中孩子都养活得好,再者八字不能有冲撞,容貌也不能太丑。如此精挑细选,找来了这几个,再加上抚琴这次怀的是双胎,更是多准备了几个奶娘。
“良媛您瞧瞧,这些奶娘您瞧这如何,总要合了您的眼缘才好。”
“嬷嬷决定吧,我瞧着都是好的,劳烦嬷嬷费心了。”
刘嬷嬷听后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您放心,老奴一定给你安排妥当。”
第六十章计谋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天气越来越冷,抚琴倚在暖阁的软榻上,隔着窗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似有所感,轻轻踢了她一脚,惹得她"哎呦"一声。
"主子可是不舒服?"含巧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上前走过来。
抚琴摇摇头,苦笑道:"这孩子可真不会挑时候,偏在最热的六月里怀上,快生的时候又赶上大冷天。"她说着,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这几日越发沉了,连翻身都费劲。"
新年将至,太子也是常常忙的脚不沾地,年节下要准备的宫宴和犒赏事宜太多,好几天都没有回宫了。
静兰轩也不好再闭门谢客,虽说抚琴位份不高,可毕竟肚子怀着太子唯一的子嗣,每日各宫娘娘的年节礼物也是流水似的,往静兰轩送。
只是如今抚琴的身子到底是不方便,一应事务都让含巧跟德安看着处理了,只是有一件事他俩做不了主,商量着要看抚琴的意思
“主子,沛国公府那边送了好些礼物过来,魏夫人还请了折子,想要进宫来探望您,您看这见还是不见。”
按理说又是年节,又是孕期,本就可以召娘家人进宫探望的,只是这魏夫人到底不是抚琴的生身母亲,两人说到底,不过只见过一次罢了。
要说两人有什么母女情分,那肯定是没有的,魏夫人的意思是,想先探望魏良娣后,再来抚琴这里。
抚琴心中一阵纠结,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魏夫人要来看自己,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不管怎么说,她们名义上都是母女,就算魏夫人对自己没有多少真心实意,自己身为晚辈,也绝不能有不孝的举动,否则传出去,定会遭人诟病。
沉思良久,抚琴抬起头,轻声说道:“既然母亲要来,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你且去回话,就说我盼着她来。等母亲进宫那日,提前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可别失了礼数。”
第二日,宫外就传来消息,说魏夫人将在午后进宫,到抚琴这里大概就是下午了。
抚琴也早早做了准备,虽说这魏夫人不一定会做什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到底这也是在自己宫里,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
午后,抚琴刚用完膳,想着去床上小睡一会,可才刚躺下,就听见德旺在外面通报,说魏夫人到了。
这魏夫人不是说要先去看魏良娣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来不及多想,抚琴就忙着让含巧搀她起来,简单梳妆过后,就忙把魏夫人迎了进来。
魏夫人一身绛紫色诰命服,站在正厅中央。见抚琴出来,膝盖微弯作势要行礼,却被抚琴抢先扶住:"母亲折煞女儿了。"
“自娘娘有孕,我便时常惦记着,总想着找个机会来探望一二,可又总怕打扰了娘娘清净。”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女儿求之不得呢。”
抚琴一靠近魏夫人,一股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自打有孕,静兰轩就停了所有熏香,如今突然闻到这么重的气味,她只觉得鼻子一阵难受,忍不住微微皱眉,但还是强忍着不适,没有表现出过多异样。
"娘娘气色不错。"魏夫人笑着,目光却在抚琴肚子上打了个转,"这才七个月,肚子倒像是临盆似的。"
“哪里,不过是穿的臃肿罢了。”抚琴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衣袖遮了遮肚子,冬日里穿得厚,看着也能遮掩一二
"这肚子又大又尖,定是个小皇孙。"魏夫人意味深长地笑道,“您可真是有福之人呐!”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起来,魏夫人似乎谈兴正浓,一直待到了下午,含巧眼瞅着抚琴默默扶着腰揉了好几次了,可魏夫人就当是没看见一样,一直缠着抚琴说话。
含巧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实在看不下去,便轻手轻脚地走近,先是恭敬地福了福身子,而后赔着笑说道:“夫人,我们主子怀着身孕,精力有限,怕是有些乏了。
您看,要不先让主子歇上一会儿?等主子精神好些了,再接着叙话也不迟呀。”
魏夫人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也不好直接发作。
她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说道:“瞧我,光顾着自己高兴,和娘娘说个没完,倒是疏忽了她的身子。”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抚琴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客气地说道:“母亲难得进宫一趟,本想多陪母亲说说话,只是这身子近来越发不中用了,实在对不住母亲。”说着,抚琴又轻轻揉了揉发疼的腰,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魏夫人见状,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假惺惺地关切道:“娘娘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别累着自己,也别委屈了肚子里的小皇孙。”随后,她又不紧不慢地叮嘱了几句,才在含巧的引领下,慢悠悠地往宫门口走去。
待魏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抚琴长舒了一口气,含烟掺着抚琴缓缓躺到榻上。
含烟一边心疼地为抚琴按摩着酸胀的双腿,一边忍不住嘟囔道:“这魏夫人也太不懂事了,明知道主子您身子不便,还赖着不走,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抚琴疲惫地闭上双眼,轻声说道:“含烟,别乱说话。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礼数上可不能有差池。”
话虽这么说,但抚琴心里也清楚,魏夫人此番前来,恐怕不只是简单的探望,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盘算呢。
只是如今自己身子沉重,实在没精力去多想,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黑透了,抚琴刚起身就觉得肚子紧紧的不舒服,但她也没多想,最近肚子时常这样一会紧一会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