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随泱没意见,伸手拿过裴溪亭的红结,就要轻跃上树。
“等会儿!”裴溪亭眼疾手快地把人抱了回来,“姻缘树,不能踩。”
还挺讲究的,宗随泱失笑,想了想,说:“我抱你,你来挂,也算我们齐心协力挂上去的。”
“嗯,这个主意不错。”裴溪亭打了个响指,走到对应的位置下头,张开双臂,“起飞”
宗随泱像抱小孩似的抱住裴溪亭的腿,把他托了起来,说:“够得着吗?若是够不着,坐我肩头试试。”
“够得着够得着,”裴溪亭伸长胳膊,快速地将两条带子交缠着裹在树枝上,打了个死结,收手后停顿了一下,又伸手加了个死结。而后伸手捋了捋,拍拍手,“好了。”
宗随泱将人放下来,下意识地帮裴溪亭理了理斗篷。
裴溪亭仰头看着树梢上随风飘晃的姻缘带,目光凝了凝,笑而不语。宗随泱重新握住他的手,一道折身下去了。
下山的时候,他们选了另一条路径,一路悠闲蛮逛,中途在亭子里坐下休息片刻。
裴溪亭寻摸到机会,把酒壶取了出来,给自己满上一杯,两口喝了,说:“寒梅温酒,好惬意啊。”
突然刮来一阵风,雪花飘洒,裴溪亭微微闭眼,却没有偏头。
“唰”,刀锋出鞘,他偏头望去,是宗随泱脱了斗篷,伸手拔出俞梢云腰后的横刀,纵身跃出亭中,在雪中舞开了刀。
裴溪亭端着酒杯,定定地看着风雪中的人,锋刃纵横,身处雪中更好似仙雾罩地,人则是游龙之姿,气势磅礴而轻盈翩然。
宗随泱收刀,往亭中一掷,俞梢云抬手精准地接住佩刀,回刀入鞘。
裴溪亭鼓掌,左臂撑桌,枕着脸看着走过来的男人,眼中含笑,没有说话。宗随泱用指骨轻轻蹭了下他的脸,没有冰着他,说:“我舞得好,还是他?”
裴溪亭愣了愣,这人还在计较那场大梦,还在不满从前的自己。他笑了笑,说:“你。”
彼时的宗随泱不是舞刀,而是练刀,好似把周遭的每一分空气都当作了自己的敌人,杀气四溢,刀锋险峻冷峭。可方才的宗随泱是舞刀,迎风而舞,趁雪而舞,没有戾气,倒是有一股子自然乘兴的风流。
宗随泱被这一个字取悦,面容几不可察地暖了一分,说:“嗯。”
裴溪亭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怕被醋坛子鸡蛋里挑骨头,寻摸到了找茬的缝隙。他伸手握住宗随泱的双手,包裹着,俯身吹气,说:“给您暖暖。”
他握得紧,宗随泱便没有挣脱,“嗯”了一声,垂眸看着裴溪亭的眉眼鼻尖,还有那双鼓起又恢复的脸腮。
裴溪亭觉得差不多了,松开宗随泱的手时,宗随泱抬手握住他的下巴,俯身吻住了他。
俞梢云偏头,元芳闭眼,当自己不存在。
裴溪亭眨了眨笑盈盈的眼,瞳子里有比雪中红梅还夺目的皎光,宗随泱睫毛轻颤,握住裴溪亭的脸和后脑,与他痴缠深吻。
松开的时候,裴溪亭顺着宗随泱的力道往他怀里栽了栽,脑子迷迷糊糊的。他不知什么时候搂住了宗随泱的后颈,此时用手指抚摸着那处,好似安抚,又好似求饶,或者都有,他意味不明,目光也迷离,整个人都好似着了红梅的颜色,清艳艳的。
宗随泱目光着了火,哑声说:“若不是冬日天寒”
裴溪亭抿唇,说:“还敢说自己是正人君子。”
宗随泱失笑,轻轻嘬了下裴溪亭红润的唇,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说:“不许看我了。”
“自己不庄重,还折腾别人。”裴溪亭嘟囔,宗随泱目光凶狠,颇有一副“再敢嘀嘀咕咕就真的在这里办了你”的意思,他心里失笑,知道宗随泱打野/战也不会选择在这冰天雪地里,嘴上却体贴地服了软,“好,不看你。”
宗随泱揉了揉裴溪亭的脸,给他倒了杯酒。
裴溪亭仰头灌了,微微伸了下酒杯,“嗯?”
宗随泱提壶倒酒,说:“真要喝醉了,待会儿可不带你回去。”
“你尽管把我丢在这里,谁捡着了我,我就跟谁走。”裴溪亭笑眯眯地说,“你可别来找我。”
宗随泱没说话,等裴溪亭把这一杯喝了,就把酒杯放入食盒,然后扯掉左袖的系带,轻轻绑住自己的左手和裴溪亭的右手,说:“回家了。”
这模样像逞凶斗气的小孩儿,裴溪亭忍俊不禁,蹭着宗随泱的肩膀往前走,说:“好吧,我跟你回家。”
“好吧,”宗随泱说,“你很勉强吗?”
“没有,”裴溪亭说,“我很愿意。”
这还差不多,宗随泱不找茬了,握紧裴溪亭的右手,带着他出了亭子。
他们走入雪中,裴溪亭转头一看,不远处的山顶,姻缘树露出半面身子,红带齐齐飘摇。他伸手指了指,说:“我们的在那个位置我绑了个小蝴蝶结。”
宗随泱收回看向姻缘红结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裴溪亭脸上,说:“嗯,花无穷,月不尽,它在这里,便是岁岁年年。”
话好听,宗随泱说出来更是钻心窝里头去了,裴溪亭点头,笑着说:“回家。”
宗随泱颔首,说:“回家。”
他们一道转身,隐入红梅丛。
??[111]映在朝霞间:小裴&大宗
邺京新开了一家花楼,据说乐工楚秋极擅琴曲,一支《明月相思》缠绵悱恻,引人神情激荡。恰好这日梅绣找裴溪亭出门,他就索性跟着去见识一番。
不想,这一见识就见识出了岔子。
宗随泱匆忙赶到的时候,裴溪亭额心冒汗,脸色诡异地发红,裹着被子浑身哆嗦,见了他,眼睛登时一亮,松开被子扑上来,说:“随泱,你来了”
生意喑哑,可怜死了,宗随泱满腔情绪暂时压下,抱住裴溪亭,伸手握住他的胳膊。
随行的御医连忙伸手探脉,旋即说:“殿下勿忧,只是普通的媚/药,若是不行房/事,也可凭药物压制清除。”
宗随泱闻言松了口气,却没让御医开药,说:“出去候着。”
又看了眼杵在一旁不敢抬头的梅绣,冷声说:“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