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了一上午,宗随泱留下陪熹宁帝用膳。席间讨论到和瞿家联姻之事,宗随泱说:“我不想娶不爱之人。”

熹宁帝闻言怔愣许久,至此没有再提此事。

午膳后,宗随泱出宫,却没有回皇子府,而是去了户部。他开始在各部门轮流做事,夜里回府后,书房的灯也要燃上两个时辰。

裴溪亭帮他整理书桌,研墨洗笔,查询文书,到时候就剪掉烛火,帮他揉按肩膀,坐在榻边看着他缓缓睡去。但他夜里总是惊醒,仿佛一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个噩梦。

裴溪亭感觉自己的白影越来越淡,可这样的日子,宗随泱还要过许多年。

是夜,裴溪亭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溪亭,溪亭”

那样温柔亲昵的声音,是宗随泱,他陡然醒来,却发现榻上的宗随泱已经醒了,正定定地看着他。

裴溪亭低头,看见自己已经呈半透明状了。

“你要走了。”宗随泱语气平淡,并非询问。

“他在叫我,我听见了。”裴溪亭就这么趴在榻上,仰头看着宗随泱,“你舍不得我吗?”

“以后还会见的。”宗随泱说。

裴溪亭不置可否,却执拗地问:“你舍不得我吗?”

宗随泱沉默地盯着他,嘴唇翕动,没有说话。

但裴溪亭听见了他的回答,笑着说:“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老夫老夫了。”

纯情小宗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裴溪亭忍俊不禁,看了宗随泱片晌,突然伸手捧住宗随泱的脸,说:“我们会再见的。”

宗随泱漆黑的眸子动了动,说:“嗯。”

裴溪亭摸着他的耳朵和鬓角,眼睛眨了眨,轻轻地吻了下他的眉心,呢喃道:“随泱啊”

突然,裴溪亭喉咙一紧,被人轻轻扼住了。他感觉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向后飘去,视线尽头,宗随泱猛地往前倾了下身,好像是想要抓住他。

“溪亭!”

裴溪亭猛地睁眼,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抱住宗随泱的脖颈,谴责地说:“你是不是掐我了?”

宗随泱抱紧裴溪亭,拍着他的背,说:“你梦魇了,一直醒不来。”

“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裴溪亭把脸从宗随泱怀里钻出来,绘声绘色地把这场梦的内容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却见宗随泱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呃,”裴溪亭住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

“他碰你了。”宗随泱说。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而且你不能谴责我,你自己是什么性子,你自己不清楚吗?我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怎么能反抗得了?”裴溪亭说着说着就泫然欲泣起来,呜呜咽咽地说。

宗随泱盯着这个“戏精”,没有上当,说:“是你主动亲他的吧?”

这个没法说,裴溪亭破罐子破摔,“那我心疼他嘛,你要是不高兴,你打死我算了。”

说罢,他一伸臂,一蹬腿,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在宗随泱腿上,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

宗随泱眯了眯眼,突然伸手去解裴溪亭的腰带。裴溪亭吓了一跳,连忙握住他的手,捧宝贝似的捧在嘴边亲了一口,然后说:“别啊别啊,真不行了,我那还肿呢。”

“真的?”宗随泱说,“瞧着不像。我看你还有心思春心泛滥,以为你早就生龙活虎了。”

“啥呀,那不叫春心泛滥,那叫柔肠百转,我是心疼。”裴溪亭抱着宗随泱的胳膊,以防他擅自动作,轻声说,“随泱,你辛苦了。”

宗随泱愣了愣,很有心机地说:“习惯了,没什么。”

裴溪亭果然皱着张脸,哼哼唧唧地在他身上打滚,恨不得把他揉成张小饼吞下去好好暖暖似的。宗随泱心里温澜潮生,又有些失笑,抱着这坨人形小狐狸拍拍背顺顺毛,说:“好了,明儿不是想去踏雪吗?早些睡,好不好?”

裴溪亭没有意见,宗随泱便把人抱了起来,一路抱到了床上。屁/股沾床,裴溪亭脱了外衣,打了个滚,钻进被窝。

宗随泱将绛色外衣收起来,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把自己的外衣也搭了上去。他回到床边,看见裴溪亭正在对着床顶发呆,就说:“还在想他?”

裴溪亭翻身,在宗随泱躺下后将腿压在对方身上,说:“你那把刀呢?”

宗随泱愣了愣,才明白他说的是那把,道:“后来在外游历的时候,随意选了处山崖,葬了。”

裴溪亭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其实也没有想太多,就是走在崖边的时候,往下一望,云烟浩渺,高山环绕,就觉得这地方真大,真美。”宗随泱轻声说,“也就扔下去了。”

“嗯,听起来是个好地方。”裴溪亭玩着宗随泱的手指,没有再说什么。

宗随泱反手握住他不老实的手,说:“还睡不睡?”

“我就玩个手哎呀,睡了睡了。”裴溪亭不敢惹这大淫/魔,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什么,在宗随泱偏头看来时猛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我睡着了,不要找我麻烦”的安详模样。

宗随泱失笑,伸手摸了摸裴溪亭毛绒绒的后脑勺,说:“骂我什么了?”

裴溪亭已经睡着了,不搭理人。

宗随泱说:“溪亭?”

裴溪亭已经睡得特别沉了,开始打呼噜,呼噜声和猪像了十成十,非常不优雅。

宗随泱盯着近在咫尺的俊俏脸蛋,呼吸重了些,说:“故意勾人。”

裴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