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没心思和熹宁帝置气了,他飘到宗随泱面前,伸手去摸他的膝盖,但指尖穿过膝盖,连风都掀不起来。

宗随泱跪下了,服软了,央求了,熹宁帝却并不高兴。他看着自己一手栽培长大、寄予厚望的儿子,这只永远想着挣脱他的掌控束缚往外飞的小鹰,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砰!”宗随泱被熹宁帝按住后颈,头猛地穿过裴溪亭的手掌,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上。

“清白?藏着毒药的锦囊是不是他带进宫里的?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他清白!”熹宁帝的声音愤怒而失望,那样高高在上,“老五,丢掉你没用的感情和心软,否则你握不住权力这把利刃!”

宗随泱崩溃而嘶哑地怒吼道:“我从没有想过要握住它!”

殿内安静片刻,宗随泱胸口起伏,眼前阵阵发黑。突然,后颈上那只冰冷的手松开了,熹宁帝力道温和地抚上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慈祥而诡邪:

“覆川,你生来就要坐这个位置。”

熹宁帝轻飘飘而笃定的语气像白绫,栓住了宗随泱的脖子。他头晕目眩,逐渐窒息,抬头对上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哭吧,你猜得没错,你皇兄是因你而死。”

熹宁帝是阎王,只需要动动笔,就能划掉一条性命,哪怕对方尊贵如太子。权力,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喉咙像是被白绫勒断了,宗随泱闭眼,骤然晕了过去。

“随泱”裴溪亭俯身贴着宗随泱的脸,眼眶微红。

熹宁帝看了眼倒在面前的人,目光复杂,却什么都没有说。

翌日,宗随泱是在偏殿醒来的。

熹宁帝没有将他下狱,甚至没有关他的禁闭,这让宗随泱更加不安。

额头和膝盖都被敷了一层纱布,宗随泱起身下地走路时膝盖剧痛,他全然不管,走到门口一看,雪已经停了,天色暗了,阴沉得吓人。

他看不见,裴溪亭站在身后,满面担忧地看着他。

全内侍端着药过来,说:“这是治风寒的药,殿下,可要保全千金贵体。”

宗随泱没有接,说:“父皇呢?”

“在和大人们议事呢,殿下才醒,想必还不知道。”全内侍叹了口气,“王御史今日前往东宫问话,不曾想却在太子的寝殿暗格里搜到了毒药,这下是铁证如山了。”

宗随泱闻言迟缓地偏了偏头,漆黑的瞳眸僵硬地转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看见火光冲天而起。

那是东宫的方向。

“殿下!”全内侍惊呼。

熹宁帝和众臣从殿里出来,远远地看见宗随泱在夜里狂奔,他跑得太急,在还未化雪的宫道上摔了一跤。

众臣纷纷垂头,不敢多看,熹宁帝却目光随行,仿佛能听见被风声掩埋的哽咽。

裴溪亭飘在宗随泱身前,替他擦掉眼下的泪,唯有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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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幽禁于寝殿,而此时寝殿火红一片。

宗随泱不顾一路上的层层阻拦,冲到了寝殿门口,突然,一道白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被他的力气带动猛地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

“太子妃!”众人惊呼。

宗随泱猛地回头,对上一张苍白的脸,风采绝伦的太子妃此时发鬓碎乱,双眼通红。她对他摇头,祈求道:“五弟,你不能进去!求你救鹭儿,只有你能救鹭儿!”

宗随泱不能折在这里,也不能因为太子获罪,只有他才能做宗鹭的护身符,宗随泱陡然明白,这是皇兄对他的遗言,也是熹宁帝为他留下的致命选择。

宗鹭和皇兄皇嫂,他只能救其一。

“小皇孙,小皇孙”

宗随泱在这一瞬间变得分外平静,似乎周遭的风声和火声都消失了,他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混杂着自己的心跳。他没有看火海中的寝殿一眼,拉起太子妃跃下台阶,将人推给太子妃的贴身嬷嬷,伸手拦腰抱住径直往阶上跑来的宗鹭,头也不回地走了。

宗鹭哭得声嘶力竭,宗随泱抱着他冲出东宫,再没有往回看一眼。

裴溪亭一直跟着宗随泱,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一看。

不远处的宫道上,熹宁帝坐在肩舆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宗随泱离去的背影。突然,他微微侧目,裴溪亭顺着望过去,发现熹宁帝的目光正落在一个行迹匆忙的宫人身上。是李不言。

是了是了,哪怕今夜来往匆匆,可宫门守卫森严,没有熹宁帝的默许,李不言哪里逃得出去呢?

李不言是熹宁帝捅向元和太子的暗刃,也是故意留给宗随泱的磨刀石。后来宗随泱经历的数不清的反逆刺杀,都是熹宁帝给他的锻炼和惩罚。

宗随泱说得对,熹宁帝早已经疯了,否则他忍心这样对待心爱之人留下的血脉吗?

裴溪亭心情复杂,狠狠地剜了眼这个疯老登,转头跟上宗随泱。

夜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将宗随泱和他怀里的宗鹭吞了进去。

宗随泱带着宗鹭回到皇子府时,宗鹭已经哭晕了。他立刻叫来府中的御医看诊,等确认宗鹭没出什么大问题,才松了口气。

“殿下,您先去休息吧,这里由卑职来看顾。”说话的人一身灰色长袍,赫然是更年轻版的游踪。

宗随泱坐在床沿,看着宗鹭的脸,没有说话。

“殿下。”游踪跪在宗随泱面前,轻声说,“今后一段日子,宫里必定不太平,您不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有些事情谁来拿主意?”

沉默片刻后,宗随泱哑声说:“鹤影,你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带走他。”

“卑职明白。”游踪偏头看了眼俞梢云,后者连忙上前搀扶宗随泱。

宗随泱抬手拒绝,才将将起身,却猛地往前栽了下去。俞梢云和游踪前后将人托住,伸手一摸,宗随泱的额头烫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