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手里端着的一碗水直接泼出去半碗。
祁雁紧紧攥住他的腕子,力道之大,让他骨头都?疼了,他能感觉到祁雁急促而滚烫的呼吸拂在面上,胸膛剧烈起伏,脉搏快如擂鼓。
“陛下!”明秋上前一步,唤他道,“只是?噩梦。”
祁雁离散的视线终于一点点聚焦,似乎这才从噩梦中?醒来,他看了看面前的人,看到近在咫尺的苗霜,紧绷的脊线骤然一松。
精神一放松下来,剧烈的晕眩就开始上涌,他慢慢松开苗霜的手腕,用手撑住床沿,低下头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见他这样?子,苗霜不禁眉心微蹙,问道:“做噩梦了?”
“……嗯,”祁雁精神恹恹,说?话都?没力气,“梦到你回来是?我在做梦。”
苗霜:“……”
他叹口气,再次把碗递到他面前:“先喝口水吧。”
明秋又?添了半碗水,祁雁便就着苗霜的手大口喝光了一整碗,发烧和出汗让他极为口渴,好像浑身都要被烧干了。
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又?被水泼湿,显然是?没法再穿了,明秋帮他换了身干净的,又?用热水擦了身,祁雁总算觉得好过了一些。
他疲惫至极地躺回去,视线还死?死?盯着苗霜,又?道:“你不准走。”
“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苗霜往他旁边靠了靠,离他更近一些,“听话,快睡吧。”
祁雁还想继续盯着他,但倦意又?迅速把他吞没,很快便合上眼皮,没了动静。
苗霜握着他的手,就这样?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睡着了,这才抬起头来,问明秋道:“这两个月来,他经常这样?吗?”
明秋点了点头:“起初还没这么严重,后来几乎成了日常,陛下最近本?就难以入眠,又时常因噩梦惊醒,睡不着,也不敢睡。”
“……他总是?梦到什么??”
“这奴婢不知,陛下并不愿向他人倾诉,但偶尔听到梦呓,有时是?喊大巫的名字,有时又?喊赵戎他们,还有父亲之类的。”
看来是?梦到死?去的人,以及梦到活着的人死?去。
苗霜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皇宫里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
明秋愣了一下:“什么??”
“不然为什么?季渊住在这做噩梦,祁雁住在这也做噩梦?”
“这……”
“那个景行的道士可还在京中??”
“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先前被强行送去前线的道士们又?跟随祁雁的大军回京,之后就各自散去了,景行似乎对京都?没什么?好印象,大概率不会长久逗留。
但苗霜不管这些:“明天请他进宫一趟,驱驱邪。”
“……是?。”
*
苗霜帮祁雁告了假,第二天的朝参取消,大臣们都?没来,只有景行一个人被请进了皇宫。
他实在不知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屡次三番地跟祁雁牵扯上,上次见面还是?“未来的真龙天子”,这次已经去掉了那个前缀,彻底成天子了。
不过,才刚一进皇宫,他就感觉这真龙的状态不妙,好像成了病龙,不禁在心里念叨他只是?个道士,又?不会给人看病,皇帝不去找太医,找他来干什么?。
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宣他进宫的并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大巫。
景行立马腿肚子都?开始打软了,连大巫都?治不好的病,那得是?什么?绝症,紧张得直咽唾沫,就差跪地求饶了。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苗霜道:“这皇宫里的风水怎么?样??”
“什么??风水?”景行一愣,万万没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给皇宫看风水,“好、好啊!皇家宝地,龙首之原,好得不能再好!”
“那为何住在这里的皇帝总是?惊悸连连,夜不得寝,寝不得安?”
“啊?这……”
“你是?道士,会驱邪驱鬼吧?”苗霜问,“你帮我看看,这皇宫里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行一头雾水,扭头往殿外?看了一眼,委婉道:“这……比我上次来时还干净许多呢。”
“嗯?”
景行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声道:“先帝曾在宫中?滥杀无辜,我上次来,确实感觉宫里有些阴气,但这次再看,完全没有了,毕竟……宫里到处都?是?您的蛊虫,阴气也无所遁形吧。”
苗霜打量他一番:“你还真能看见鬼?”
“……合着您根本?不信啊!”景行两眼一黑,“也不是?能看见鬼,只是?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气息罢了。”
“恕我直言……”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这皇宫里,最邪的当属大巫您了,陛下连您都?不怕,还怕什么?阴气小鬼,更何况,陛下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这戾气可令邪鬼退避三舍,就算宫里真有什么?异样?,也干扰不到陛下……和您。”
苗霜漫不经心地听着,本?来他也不是?真觉得祁雁做噩梦和什么?风水有关,虽然他上辈子弃仙修魔,但在仙门学的那点东西还没忘呢,纵然这辈子法力全无,看个风水却还不成问题。
只是?找个借口召景行进宫。
他眯了眯眼,道:“什么?叫‘最邪的是?我’?”
“呃……”景行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您是?苗疆大巫,一手巫蛊之术出神入化,这难道还不邪吗。”
“少在这里给我装傻,”苗霜不想再跟他打哑迷了,站起身来,向他逼近,“你知道点什么?吧,道士?除夕夜在道观时,我让你给我卜卦,你卜算完,给了我一炷香,那香我用了,确实有用,你是?有点真才实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