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没头没尾的,剩下三个人一时间都没听懂。
“这边有什么吗?”谢愉跟着看过来。
蜿蜒的公路没有别的车驶过,路两旁的风景很美,但没什么特别的。
“我有一点模糊的小时候的记忆。也是在车上,但车好像是在往这边开。”
这说明什么?如果他的记忆可靠,那段记忆大概是他在离开这片边境的群山。
“你父母和你一起吗?”谢愉问。
舒乔点头,说:“他们都在。”
这个小插曲稍微耽搁了一点路上的时间,舒乔试图趁这个机会想起更多记忆,却始终没能再找到头绪。
而进入勒乡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勒乡全称勒门巴族乡,顾名思义,是门巴族聚集地之一,距离错那接近两个小时车程。
这里的乡民大多数都是讲门巴语,几乎没几个人会普通话,幸好他们来之前考虑到这一点,提早联系了一位当地的向导。
向导是位女性,名叫仓拉。她的皮肤是常年在高原日晒下的黝黑,并且有些粗糙,但她的笑容非常真诚,脸颊透出红晕,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雀斑,看上去健康且有活力,于是也很难猜测年龄,硬要推测的话,可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对方先是用当地语言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把白色的哈达挂在他们的脖子上,紧接着便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欢迎几位朋友来到勒乡。”
严宥安留意到仓拉对着舒乔打招呼时,说的话似乎和他们的有些不一样。
“您刚刚对着他说的话不一样,是有什么区别吗?”一旁的谢愉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不像严宥安那样只是自己思索,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仓拉闻言,很认真地望着舒乔片刻,那眼神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她笑着回答道:“你们是客人,但这位朋友是在这里出生的,所以是欢迎他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下周事情很多,所以大概率要元旦才能更新了( ′ー`)我会想你们的。
82 | 82. 香味
【你身上的香味我不会记错的。】
仓拉家有两间用砖土砌起的房子,其中一栋是二层的小楼,另一栋则是平房,外墙都是赭色的,而房子外围还用土墙圈起了一小块地,算作院子。
舒乔他们便暂时借住在朝西的那间平房里。
尽管房子外表看起来有些简陋,但真正走进里面就能发现,主人布置得特别用心。
平房内部分成两个空间。一进门是类似客厅的地方,中间摆着炉子和座椅,靠近房顶的墙边、横梁、支柱乃至天花板上都有着精致的绘画。这些画有忿怒相明王,有莲花,有马匹,有祥云,还有藏传佛教中的坛城图案,这些画的颜色大都由明艳的红、黄、蓝、绿与黑白组成,却奇妙的没有显得喧闹,反而透出一种繁复的美。
客厅的墙上还挂着一片片明黄色的布,布后面隐隐透出一些线条轮廓,似乎底下同样是一幅幅的挂画。
“那些都是唐卡,一般我们都会盖起来,到过年时才会把布撤下,”仓拉见状,笑着介绍说,“柱子上和墙上这些绘画也是我们请专门的师傅按照严格的标准一笔一笔亲手画上去的。”
客厅右边有一扇挂着门帘的窄门,门框上同样用鲜艳的颜色画着精致的图案。跨过那道窄门,里面便是卧室。
舒乔不清楚这究竟算不算藏区特色,但至少这个房间睡觉的地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床,而是一整个暖炕,足够睡下他们四个仍绰绰有余。
炕上铺着毛毡毯,堆放着软枕和叠起来的软被,被面上绣着藏青的花样图案和用金丝勾出来的纹路,看上去与那些手工绘画有着同样的繁复艳丽的美。
“其它东西要搬下来吗?还是先放车上?”舒乔放下随身的行李,问谢愉。
他们一行人的行李没多少,全都是随身一个随身背包就能装完,大件的都是为了进山准备的装备。
“好问题,我们还没确定什么时候进山,不是吗?”谢愉说道。
当初联系向导时,仓拉便已经答应将他们带到那片禁地附近,但她也声明,之后的路她不会跟着,并且,何时进山要由她来确定。
眼下听见他们的讨论,仓拉主动解释道:“我们相信万物有灵,山也是神明。如果想要顺利找到禁地的方向,就必须要在神明允许的时候进山。”
“怎么知道神明允不允许呢?”严宥安问。
仓拉笑了一下,没回答,似乎这是个不能向外人透露的事情。她转移了话题,问说:“各位吃午饭了吗?如果肚子饿的话,欢迎一起来吃饭。”
仓拉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叫罗布,女孩叫洛桑。洛桑看上去年岁长些,胆子也大些,见到家里来客人并没有怯场,而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倒是罗布比较腼腆,见到陌生人后便跑到了仓拉身边,拽着母亲的衣袍躲在她身后,悄悄地打量。
饭桌上还另有一位老人,一看上便知岁数很大了,身上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粗糙,就如同枯树的树皮一样,遍布褶皱。
仓拉介绍说是她的爷爷。
老人家起身走动都要人搀扶,所以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作,再加上不会说汉语,所以见家里来客人,也只是坐着笑笑。
桌上摆着牦牛肉、糌粑、松茸面等藏区特色食物,仓拉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并给他们每人都盛了一大碗酥油煮的奶茶。
奶白色的液体不仅闻起来香,尝起来也特别香,咸甜的口感,但并不冲突,都是淡淡的。舒乔是个不喜欢甜食的人,但他只是尝了一口便知道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味道。
洛桑的眼神在几个客人身上来回扫过,最终停在舒乔身上。她似乎对舒乔很感兴趣,或者说,她很喜欢舒乔,就这么直勾勾地看了后者很久,紧接着从长椅上跳下来跑到舒乔身前,咯咯笑着牵住了舒乔的衣服袖子。
舒乔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并不怎么会和小孩子相处,但好在女孩也没做什么,似乎只是想黏着他。
于是他抬手,摸了摸洛桑编着鞭子的脑袋。
席间谈话得知,仓拉的丈夫去了县城,要明天才能回来。
“您的汉语很好,是什么时候学的?”谢愉好奇道。
“我还小的时候,大概二十年前吧,乡里来过一群外乡人,”仓拉说话时,眼神落到了舒乔身上,这几乎是一种暗示,以至于在座的人几乎都隐隐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会提及什么,“他们在勒乡呆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那一年半里我跟着他们学到了很多。”
二十三年前的中外合作考古队。姓舒的队员。
严宥安和任子宁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之前他们讨论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