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了很多的学生?,有八届,数量已经比您多多了,里面?有些很好的孩子,我挑了一个叫卫小南的,让她来接替我的位置,学校和档案馆前段时间也都想办法交接给了她。她是?从中心城逃难来的,比我聪明机灵不少,您要是?醒得早说不定能?见到她,我看她像个挺能?活的人,反正活到七十岁退休肯定不成问题。”
“我说我死?后就让她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这里来,我想,这里是?您费心建立起来的地方,就算将记忆都散失了,也说不定就觉得这里挺亲切,想过来看看虽然觉得您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又真心希望您能?再听我说话、听我抱怨一下……哈,很纠结很拧巴。”
云行挺想抱她一下,云陆说话水平实在一般,但她做得很好,眼?光也很不错。估计这位继任者确实能?力比她强得多,这师徒的传承到现在都没断绝,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宣传她的,混来混去,还给她传了个先知的名号。
云陆在那头又抽了抽鼻子:“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您醒过来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在等您回来,我猜她们?是?想坚持到底的。我都出来快十年了,现在只偶尔和她们?通信联络,所?以不知道他们?都嘀咕了什么办法,他们?态度很一致,但也都瞒着我,一个字都不对我说。”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您醒过来,您都可以去中心城找找他们?的踪迹我猜的,他们?肯定留着人一直守着第二区,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一直住在家里,肯定不会让家里没人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周围绿光隐隐闪烁,云行听得略有感?慨,却还是?不太清楚事情的头尾。
“您将晶核拿回去吧。”云陆说,“您如果没拿回这些东西,肯定很疑惑。”
云行将手伸向那枚晶核。
“祝老师转交给我的,您当时抽出晶核时还活着,祝老师说这样一般不行,这东西像雪花,要有中心的凝结核,一般人死?了才能?粘着人的一辈子析出来。您是?用记忆做基单独抽调的生?灵,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么大一块,这么多,兴许里边藏着些重要的事呢?”
「哦,原来如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系统的声音混了进来:「都取出来了?真奇怪,我就说这是?怎么回事。」
云行心中警铃大作。
云陆说:“我很弱,我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一颗晶核卷起我的一生?来,所?幸能?力还有用,便干脆把这些话这样保存了,不知道能?留多少年。”
云陆说:“老师,我好想你。”
「你要碰它吗?」系统的声音像一条冰凉的蛇缠绕上来,它对云行嘶嘶吐着蛇信,「有些事不要想起来也好,否则你会后悔的。」
云陆似乎说完了,声音渐渐沉寂下去,新的声音盘踞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瞧我们?现在多合拍,其实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你来背负,对吗?你现在的生?活完美又幸福,找回记忆又如何,你能?掺和进百年前的事情之中吗,不如干脆忘了他们?,还有几十年等你快活。」
云行:“你刚才的态度好像不是?这样,怎么回事,我的记忆中有不利于?你的东西?你急了?”
系统笑起来:「大概率是?有的。」
「不过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就像我说的,我们?如今是?一体。」
系统从她醒来就在她脑内挥之不去,它似乎与云行一起成长,它越来越鲜活,云行越来越抗拒。
云行的手毫不迟疑握上那枚晶核,晶核如流水一般从手心钻进她的身体。
“再说吧。”云行回答道,“我不信你。”
晶核碎片(2)
云陆说的没错, 这块晶核挺大,藏的东西不?少,云行握上去的瞬间, 能量还没感应到多少,压缩成?实心的记忆就先如重锤轰击了她?的脑壳。
这与先前那?片不?同, 云行手扶住展示台, 深刻怀疑先前吸收的那片晶核已经被人贴心调整过?, 上次是一段主记忆再带着小河流水一样的碎片徐徐流过?来,这次像是有人?高空给她?抛来了一大堆垃圾, 塑料袋砸在她?头上, 内容物劈头盖脸毫不讲理地直接撒她?一身。
系统应该不?清楚她?脑内正在解压缩的记忆是什么情况,它除了提示音之外方才还是第一次侵入到云行的大脑或许因为这次的载体不?同, 又或许是因为融合的情况越来越深, 不?是什么好事,云行比较希望是前者。
自?己的记忆同她本人匹配度百分百, 反而难以控制,记忆.zt?ip 解压出来就是自?动播放的模式,像那种强制播放但只放几秒钟的短视频。
这晶核不?小, 却切得四面平整, 感觉最多也只是某个晶体上的十分之一, 只这么一点便让云行长久不?使用的CPU瞬间过?热,记忆在滑溜溜的大脑皮层上站不?住脚, 从一侧轻易滑到另一头去。
无?数画面闪过?,她?看到自?己在看电视,看到灭霸一弹指, 画面转换,家里人?坐长途大巴没抢到前边的位置, 在最后的联排座椅上从县城哼哧哼哧颠到镇上。
路边是长势喜人?的青绿麦苗,转眼全都变黄,又见到丰收一片。麦子铺到马路上任凭偶尔路过?的汽车压过?去,她?烧起一点小小的火,扒拉里头那?些被自?己扣下的没脱粒的麦穗,家长好像骂骂咧咧说她?什么,忘记了,老人?出来圆场,说我好外甥八百年不?着家,吃点就吃点,碍你们?什么事。
于是她?嘻嘻哈哈把烤得不?好的麦子给周围人?上供一圈,甩甩头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地动山摇,分不?清是主震还是余震,天空灰蒙蒙的,地震变得像潮汐,脚下的柏油路裂开极深的口子,偶尔吞几个不?长眼的活人?下去。
再看就再也不?见家人?的痕迹,她?跟在一群人?里默默地走,肩上拖着个沉重滚烫的尸体预备役,她?脚步也绵软无?力,身上都是伤,脸上尽是血,没力气?,但绝境能让普通人?变身成?年鬣狗,她?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咬着别人?的喉管,一路飘得都是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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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快到了。”她?肩上那?个人?现在又鲜活了一点,不?是总趴在她?肩上了,她?俩托着彼此,一脚深一脚浅地向一座高大洁白的营地走过?去。
在这种环境急剧变化?、人?类无?限衰落又没有电影小说中各种“异能者?”降世的时候,科研人?才在方舟中占有绝对的一席之地。很难想象关键时候救命的是学历,再或者?说是以前不?太能见得人?,但现在相当光明磊落的各种人?情关系。祝月星的导师是方舟研究团的一员,云行还在基地外面的难民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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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着手:“老板给我内推了一个研究员岗位。”
云行说:“我靠,你们?学阀这还叫内推,滚蛋,过?你的神仙日子去。”
祝月星手从背后绕出来,是两?张通行证,啧啧道:“我这边还缺一个实验志愿者?。”
云行手势上一秒还是赶狗似的“去去去”,下一秒顺势沉着地比了个心,脖子往前伸:“果真吗这位优雅仙女?”
“鸡犬升天?”云行又战术后仰,从她?手里抽了一张卡出来,“我这个人?特别热心,浑身骨血都致力于投入人?类科研事业。”
祝月星握住她?的手:“朋友,我懂你,因为我刚才也发现我这辈子就是为科研降生的。”
两?人?热切的握手,四周是混乱的人?间炼狱,她?们?藏在一顶小帐篷里,背后空无?一人?,面前一片黑暗,但表情中尽是喜悦和庆幸。
……
原本不?在记忆中的人?脸一张张改变,云行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半跪在地上。她?后背抵着那?个漂亮的展示台,张着嘴巴费力的喘气?。
她?穿着纯白的志愿者?服饰,面色有些苍白,祝月星深更半夜又过?来找她?,外面已经没有人?活动,只有寥寥几个初级研究员的实验室还未熄灯,她?对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刷卡,“滴”的一声有一道门打开。她?警惕地张望,看了走廊的摄像头一眼,然后关上门,将云行拉向一张试验台。
云行最近过?得不?太滋润,她?被取走了一截肝脏、一些脊髓、几段小肠、再加上每天献几管血,身上多了许多淤青和疤痕。上面那?群大人?物们?不?知?道又研究起了什么课题,三?天两?头就要从诸位志愿者?身上取点什么东西。
她?有气?无?力地顺着走:“不?是,老大,咱们?做实验的还背地里开小灶啊,你别把你在这世上唯一忠诚的实验品弄死,以后上坟都不?好意思给我念悼词。”
祝月星没了从前的那?股跳脱劲儿,语气?平静,还带着点冷漠,有点像生气?之前的她?妈。
她?说:“你表现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