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深雪把兔笼放在脚边,然后在旁边找了块柔-软的草地,趁无人往这边看过来,抓紧时间往上面一躺,突然大叫一声:“啊呀!救命!”
……
龙帐内。
“此事就如此办,朕会吩咐下去的。起来吧!”皇帝阖上一道手令,看向跪在下方卫骞,“卫爱卿,你……”
突然一名内监脚步匆忙地走到龙帐,在外面请示道:“陛下!”
皇帝不悦道:“何事喧哗?”
帘帐掀开,那名内监忙不迭跪在地上,急急磕头道:“扰了陛下与卫将军议事,奴罪该万死,就是亓家小公子不知怎的突然犯了心口疼,一头倒在地上,如今疼得不省人事……”
卫骞面色一变,嗵的站了起来。
皇帝也拧紧眉头:“怎么好端端的会心痛?可传了太医?!”
内监道:“自然是传了!听说方才亓小公子跟其他公子们因为赏弓的事,起了一些口角,许是一时动气才引发心疾。现在太医还没到,亓小公子眼看就要绝气了,他临闭眼前口中痛呼着药、药在卫将军身上……”
卫骞匆匆行礼:“陛下,恕臣告退!”皇帝张了张嘴,还未发话,卫骞已经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一把揪住那报信的内监的领子,叫他赶快带路。
亓深雪昏倒的地方离龙帐不远,他一倒下,马上惊动了附近值守的人。
此时三五守卫加上一班经过的内监,都急的团团转,但又没人敢去碰亓深雪,他这出气多进气少的,谁碰坏了也担待不起。于是这个嚷嚷着“太医到哪了”,那个呼喊着“这可如何是好”,乱成一团。
瞧见卫将军来了,才像是有了主心骨,纷纷散开来。
“让开!”卫骞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年,神情虚弱,脸色苍白,他心口顿时一绞,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少年仿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突然头一歪,手臂啪嗒一下垂了下来。
“阿雪,别睡。”
卫骞抱着他心急如焚地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停,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
片刻后,他转了方向,没有往医官帐,而是径直抱着亓深雪回了他自己的帐篷,将人放在了床上。后面内监们哗啦啦跟了一群,跟到帐篷外面,被卫骞一声叱责全挡在了外面。
众人战战兢兢,无人敢进,只好将亓深雪的兔笼放在门口,各自散去了。
帐内。
卫骞坐在床沿,拧紧眉心盯着床上的少年,道:“行了,没人了,还装?”
方才抱着亓深雪的时候,可能是姿势不太舒服,他还偷偷自己把手放在了肚子上搁着。卫骞听闻他发病,一时惊慌才失了分寸,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破绽,还有那个放在他身上的药丸。
卫骞何时有那种药丸,不过是亓深雪要将他从龙帐里面骗出来的说辞罢了。
半晌,亓深雪眼睫一动,蝶翼似的扇了扇,张开了,先是紧张兮兮地朝外头看了一眼,看到确实没有人跟进来。他这才坐起来,轻轻拍了拍胸口压压惊。
卫骞看他活蹦乱跳的,心头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但随即就沉声问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亓深雪视线微闪,眼神往旁边偏了几寸,把枕头抱在怀里捏了捏,半垂着脑袋小声道:“汝宁不想嫁你,强扭的瓜不甜……”
卫骞一时间没懂这都什么跟什么,随后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问道:“你难道以为圣上找我,是为了给我和汝宁公主赐婚?”
亓深雪懵懂道:“啊,不是吗?那侍笔内监、还有那些赏赐都进去了……”
卫骞不由失笑,伸手在亓深雪脸上捏了一下:“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圣上召我是因为邓州玉矿的事,就是之前在阳山匪窝发现的那箱石料,我的人果然查到了线索和证据。此事关系重大,圣上是因为这件事,叫我过去多聊了几句。你怎么能想到是赐婚的?”
他上下打量亓深雪一圈,挑眉说:“你是因为不想让我娶汝宁公主,才弄出这么大动静的?”
亓深雪:……
一时间他表情有些精彩,窘迫地往别处看去,没片刻就要掀开被子,爬到床的另一边准备开溜。只不过人才刚伸出来一条腿,就被卫骞握着脚踝给拽回了床上。
他躲了躲,卫骞将他整个罩在身前,低声:“现在全营地都知道你突发心疾,你要是现在活蹦乱跳地出去了,可就是欺君之罪。”
“……”亓深雪肩膀一抖,默默地躺了回来。
“你不会要告发我吧?”亓深雪又问道。他只好将今天遇见汝宁在哭的事情告诉他,解释道:“我真不知道你们是在里面聊正事……”他话锋一转,又问了一遍,“圣上真的没有提赐婚的事?”
卫骞看着他澄澈的目光,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道:“提了。”
亓深雪闻言抬起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卫骞继而道:“但我推辞了。我本来就没有要娶公主的心思,况且她还那么小,十几岁懂个什么,真要是与她成婚,与畜生何异?”
亓深雪微不可及地舒了口气,拧紧的眉心肉眼可见地舒展开了。
但随即就觉得不对,她小,难道我就大了?
我也才十几岁年纪,肚子里却有了不该有的东西。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公主爱怎么说,就让她说,还有逐鹿台那些世家子弟,你何必跟他们争执?这次是装的病,下次真要是动了气,有个什么好歹呢?”卫骞严肃道,“舅舅可没有什么百治百灵的药丸。”
亓深雪抿了抿嘴,不大情愿地嘀咕道:“本来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不论是那些人想看弓、还是汝宁不想出嫁,大可以有别的说法,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诋毁你不太好吧……”
卫骞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茬,但心底像是被一簇暖流拂过一样。
亓深雪低着头,不服气地揪着枕头上的毛毛,耳畔却传来一道淡淡的低笑声。
什么人啊,旁人骂他,他还笑得出来。
“那些纨绔子弟也就算了。得亏公主被你气跑了。”卫骞道,“不然公主听了你说的这些,觉得我是良人、朔北是块风水宝地,迷了心非我不嫁怎么办?”
亓深雪一怔。
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咕哝道:“那难道就让他们越说越离谱,那都把你传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