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说的是糖酱还是人，亓深雪耳朵微微泛红了一圈。

卫骞终于能好好地看一看他了，不过越看越觉得不满意，又絮絮叨叨起来：“怎么这么久了脸上也没长什么肉，我看人家怀孕的人都是肉乎乎的，是不是吃的不好？是不是府上的人怠慢了？还是盛岚不给你吃饭？”

亓深雪听他越说越奇怪，只好开口说：“没有的事，大家对我都很好。而且你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不能再吃了。”他看卫骞狐疑的样子，忙掀开被子握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腹部，“不信你摸摸看，初三很健康，最近尤其爱动。”

“宝宝？”卫骞把手掌覆在上面，果然感受到小家伙在里面闹腾，他轻轻拍了拍肚子的侧面，逗着孩子玩儿。

“唔……”亓深雪忽然蹙起眉心，一把攥住了卫骞的手。

卫骞吓了一跳，忙问：“是不是我拍重了？”

亓深雪拧着眉，深呼吸了几口后摇了摇头：“怎么会，可能是宝宝在里面玩，不小心撞到我了，已经没事”

“嘶！”话音未落，亓深雪又倏忽向旁边一弓身，靠到了卫骞身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肚子，“舅、舅舅，我肚子好像……有点疼，宝宝很用力在踢我。”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卫骞一下子慌了神，手也不知道该去搂着亓深雪的肩膀，还是应该去帮他揉肚子。

亓深雪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症状，以前初三踢他，也不过是轻轻的一两下，可现在孩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胎动特别明显。惊怕和腹痛之下，很快额头就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害怕道：“舅舅，我好像不太对劲，会不会是宝宝出了什么问题……”

“别乱说。”

卫骞心里也慌得不行，但亓深雪怕成这样，他不能再表现出来害怕。镇定了片刻，他赶紧跳下床，用软而厚实的枕头垫在亓深雪背后，小心地让他靠在床头，保持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然后去倒了杯温水回来。

此前在北戎，夜间无事时他挑灯看了很多妇人怀孕生产的医书，还向军医们讨教了许多，自以为学到了很多知识，可以做个好爹爹好郎君，回来一定能够应对亓深雪的各种情形，可真到了出现状况的时候，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

“来，喝点水，深呼吸，放松一下，我已经叫云吞去找盛岚了。”卫骞故作镇定，“别怕，盛岚马上来了。”

亓深雪攥着他的手，不安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0 章

卫骞一直安抚着亓深雪, 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和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害怕。但直到云吞拽着盛岚赶来的那一刻, 卫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不过可能是有了卫骞做依靠，这会儿亓深雪已经觉得好多了, 甚至看到盛岚来了，还能坐起来与她打招呼, 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盛大夫，又劳烦你大清早跑来一趟, 可能只是宝宝睡醒了在胡闹……”

盛岚放下药箱, 按住亓深雪先给他把了个脉, 又按了按他的肚子，问道：“怎么个疼法？疼得厉害吗？”

亓深雪想了想：“就是先被宝宝踢了两下，然后就是隐隐的疼, 现在已经好多了。”

卫骞也紧张地看着她：“你给好好看看。”

盛岚没有像往常那样与卫骞贫嘴, 而是绷着脸一言不发。

她转身拿来了听胎儿心跳的小听筒，稍撩起亓深雪的衣物, 将听筒贴在亓深雪腹部, 闭着眼睛听了起来，期间还换了很多个位置听了很久, 眉头越皱越深。

卫骞与盛岚共事很多年, 十分熟悉她的神态, 见她表情如此，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盛岚收回听筒, 抬头看了卫骞一眼, 道：“我给亓小公子开点药喝, 卫骞，你过来我跟你讲讲需要注意什么。”

“好。”卫骞心有灵犀，明白她是有话要说，俯首在亓深雪脸上亲了一下，将被子好好地搭在他身上，才起身跟着盛岚出去了。

两人走到了离卧房远一些的廊下。

走到此处，卫骞的心脏已经随着脚步声而悬吊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盛岚低声道：“这个胎儿个头不小，又特别活泼，很好动。我也曾提醒过他，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以免刺激胎儿频繁活动。之前我观察过，他的胎位一直在变，这个月才逐渐稳定。但我刚才检查，发现他胎位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腹中胎儿的心跳声也掉了很多……”

这些医术上的词卫骞听不太懂，他焦急地打断盛岚：“直接说是怎么回事！”

盛岚无奈道：“我怀疑方才的疼痛，可能是脐带扭绕住了，胎儿喘不上气来本能地挣扎，踢踹到了亓小公子附近的肌肉。之后胎儿挣扎不动了，所以才安静了下来，心跳也弱了。如果不尽快松解脐带，那胎儿就会……”

她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声。

卫骞想过一些糟糕的可能，但没想到会是这一种，一时间脑袋里空白一片。他消化了一会，片刻过后尽量冷静地问：“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盛岚笃定道：“必须尽快取出孩子。”

“可他现在才八个多月，孩子还那么小。”卫骞担心地说，“而且他现在还没有要生的迹象，你要如何催他生产？用药吗？用药会不会伤害身体？”

“如果不这么做，到时候胎死腹中，那孩子和大人就会一尸两命。”盛岚道，“而且我说的不是催产，是取出。他胎位不正，即便是普通妇人也是九死一生，况且他的产道还没有成形，很窄，强行用药让他正常分娩，只会血尽而亡。”

卫骞一时说不出话，嘴唇抽搐了几下，才问出来：“你什么意思，他不能正常生产，那你怎么取……”

盛岚有作为医者的理智和冷静，但同时说出的话在旁人听来也是格外的冰冷。

她道：“只能剖腹取子。”

卫骞双耳嗡得一声。

尽管心底已有了模糊的猜想，但真正从盛岚口中听到这个词时，还是一度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亓深雪只是一次微微的腹痛，怎么就要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因为自己带伤回来的事刺激到他了？是不是因为他昨天受累受了自己一夜的缘故？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里起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卫骞才勉强镇定心神。

他用所剩无几的冷静强撑着理智，压着嗓音问盛岚：“你之前可成功过？几死几活？”

盛岚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在牛羊身上近七成能活，在人身上……三死两活。”她严肃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危险，但你要明白，这是保他父子平安唯一的办法。”

同时盛岚也清楚，这不仅对他们两个人是巨大的考验，对盛岚的医术也是，下这个决心并不是那么容易。

“只有这一个办法？有没有……”卫骞很快从盛岚的话风里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手指慢慢蜷了起来，问道，“有没有能保得阿雪安然无恙的办法？”

盛岚听出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他道：“除非你们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那就用药化去胎儿的硬骨，再用催产药迫它流出来。但小公子已经这么大月份了，这办法对他伤害也很大。而且这次有孕本就是秘药所致，失去这个孩子后，你们将来恐怕很难再有第二个孩子了。你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