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和靖殊的神识，已于此刻降临。

靖殊没有丝毫犹豫，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猛地砸下来，一大片冰晶森林瞬间被他砸得粉碎，他整个血红的身影被无数戾气缠绕，对于这个入侵了千凰亘古的巢而言，靖殊即便丧失理智，都会先毫不留情地将这个苟延残喘的根系彻底摧毁。

师清漪骇然，立即展翼到了半空，眼看着靖殊神识的又一个拳头锤下来，师清漪立即掠到那拳头底下，托住了那一片神识压下来的力量。

神识的拳头在空中停滞了。

而就在这一瞬，师清漪已满身黑气，眼睛顿时红得似要泣血。

“老祖宗……”师清漪浑身发抖，对靖殊道：“不要毁了根系，它已经彻底废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威胁，留着它最后一点用，救救我的朋友……没有根系，她会死的……”

靖殊岿然不动，似乎在打量师清漪。

而十王们的身影也压盖下来，嘴里发出类似“战鬼”的嫌恶低语，一个个手臂暴长，就要将师清漪按下去。

可是下一刻，却又被红影挡住了。

师清漪在半空中抬眼看去，就见靖殊和十王的神识忽而凝聚，忽而散开，师清漪的耳膜锐痛，感觉到靖殊似乎在和十王们进行某种沟通，那种交流的缥缈程度远非师清漪所能探听，师清漪被迫落回了地面上。她耳边嗡嗡作响，眼睛也难以睁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感觉到耳边的威压逐渐散开，她抬起眼皮往上看，就见十王和靖殊竟然已经消失了。

冰晶森林寂静下来，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师清漪的肩膀上。

师清漪不明白为什么十王和靖殊会离开，难道是自己的祈求起了作用，可依照十王对战鬼血脉的厌憎，不可能会卖她这个面子。

身后响起了踩踏冰面的响动，师清漪回头看去，就见音歌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

师清漪嘴唇动了动，还没等她开口，音歌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阿姐。”

音歌看上去十分平静，似是看到了什么，也听到了什么，师清漪连忙问她：“你能听到老祖宗们神识的交流，是么？”

音歌点点头：“靖殊要保你。”

师清漪有些愕然。

音歌说：“刚才靖殊和十王进行了谈判，不伤害你，并且留下根系，十王答应了。”

“……为什么？”师清漪喃喃道。

音歌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也许是，觉得你是一样的。靖殊从你的双血，看到了自己，他无法对自己施以怜悯，情愿献祭自己的一切来拯救自己的族民，但他可以选择帮助你。”

师清漪一阵恍惚。

音歌说：“曾经靖殊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双血了。但是如今，他见到了。”

师清漪试探问道：“那老祖宗，还说了什么？既然是谈判，他需要付出什么？”

音歌盯着她：“靖殊自愿回归棺中，再度困锁第六境。十王的职责是守护千凰亘古，同时防止靖殊狂暴，自然会答应这次谈判。”

师清漪蓦地有些五味杂陈，不过眼见冰晶森林保住了，夜的性命至少无虞，但是洛神……

师清漪不敢再想，立即道：“阿音，我们先回去。”

音歌目光有些晦暗，又有些扭捏道：“阿姐，我好疼。我没有力气了，你可不可以背我回去？”

师清漪怔了怔，感觉音歌说这话有些奇怪，不过又想到音歌之前和巢经历了那种不可想象的对决，想必损耗极大，于是立即走过去背起了音歌。

音歌乖巧地趴在师清漪背上，师清漪感觉到她的身体很轻，浑身冰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阿姐……”音歌呢喃道：“我不想忘记你们。”

“不会的。”师清漪莫名有些心酸，即便见识到邃那近乎可怕的强大，但此刻的音歌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以前那个妹妹，师清漪连忙柔声安慰道：“阿音，我们回去吧。”

音歌轻轻嗯了一声。

等师清漪带着音歌再度回到洛神和夜所在的位置，就见长生已经回来了，正在低声和夜说些什么，宁凝则一言不发地守在夜的身边。从夜的面色来看，好似并无大碍，而长生的面上没有多少忧愁，反倒是那种见到众人都劫后余生的纯粹喜悦。

这或许说明，长生感觉回来后自己眼睛所见到的这一切，都很好。

倘若一个人能永远天真烂漫，那一定意味着，她身边的人，总能让她如此幸运。

长生和夜说完话，又和一旁静坐的洛神说了些什么，洛神没有什么表情，神色也有些倦怠，不过她竟还是抬起手，动作颇有些温柔地揉了揉长生的脑袋。

长生一怔，跟着抬起手，似乎在擦眼泪。

师清漪这时候已经靠近了，能听到长生哽咽道：“阿洛，我们一家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好。”洛神道。

“你会骗我么？”长生小心翼翼。

洛神犹豫了下，道：“会。”

“那刚才呢？”长生又道：“你有骗我么？”

“没有。”洛神回答得十分平静。

长生破涕为笑，扑过去紧紧抱着洛神，洛神的身子在那瞬间有些僵住，似乎在情感上对这种亲昵的接触反应不过来，可以前长生分明经常这样抱着她撒娇。

但洛神最终还是回抱了长生，和以前一样，拍了拍她的背：“乖。”

师清漪看到这一幕，眼睛骤然一酸，笑中带泪地玩笑道：“我也要抱。”

洛神松开长生，抬起眸觑着师清漪，嘴里却轻轻唤了一声师清漪的名字：“清漪。”

师清漪将背上的音歌放下来，向洛神轻柔一笑：“嗯。”

“可妥当了么？”洛神慢慢站起身来，道。

“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