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幽邃，虽然比以前冰冷多了，宁凝看着看着，还是从里面看出了那抹熟悉的令人信服的一诺千金。

洛神没再吭声，眼见宁凝离开，她抬手将红线的一端伸到夜的印记边缘。

那额间印记浮动着诡异的黑色，之前红线还能自如地在印记旁与抽取觉的那个东西对抗，现在刚一接触，红线就缩了回来，洛神压下冷眸，红线这才似被威逼了，十分委屈地凑过去，战战兢兢地与那印记相连在一起。

跟着，一部分的红线微微耸动起来，也泛起黑色。

洛神缓缓闭上了眼。

夜打了个冷战，身上的剧毒乌青，正在褪去。

第677章 落幕（终）

第六百七十四章――落幕

在红线的指引下，师清漪最终在一片风雪中落了地。

周遭的风实在刮得太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卷在风中，在天地之间狂舞，面前的一切都被裹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

师清漪的眼睛被吹得几乎睁不开，这样的一个地方，能找到巢根系所在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师清漪还是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寻找可能的线索。

师清漪对红线的感情十分复杂，类似于又爱又恨，可她却不会去质疑红线判断的正确性。红线的存在是客观的，不会欺骗她，既然指引她在这里落地，那就意味着根系必然在此处。

她顶着狂风暴雪走了一阵，感觉到风雪似乎在逐渐减小，有一些乌青的颜色裹挟在白雪之中，师清漪不知道这些乌青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些乌青正在改变风雪的阵势。

过了一段时间，风雪彻底消失了，师清漪抬眼望去，竟然发现四周白色层峦起伏，看上去竟然是一座又一座连绵的雪山，而她脚下踩踏的则是光滑澄静的冰面。

无垠的冰面上映照着雪山群的倒影，犹如身披雪衣的白发美人在水边照镜梳妆，天地仿佛上下对称了，美得让人怀疑眼前所见的真实感。

师清漪调整了下呼吸，继续往前走去，谁知不一会儿竟然发现那片雪山近在眼前，刚才它们分明离得那么遥远，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巍峨地横亘在师清漪前方的不远处。

等师清漪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雪山，而是一片片的树林。

这些树木实在是生得太高了，全部都由剔透的冰凝聚而成，而且每一棵树的树杈分支都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地纵横交错，并且有许多同样由冰结成的藤蔓缠来绕去。因为不断在下雪，步入这些广袤的冰晶森林，就犹如漫步在北方那一片片的雪松林之中，只是它们聚在一起过于庞大高耸，远远望去，就如一片又一片的冰晶雪山。

师清漪抬起手，拨开面前挡路的一条冰晶枝条，那枝条不似冰晶那样脆，反而具有柔韧性，像寻常的树枝一样被拨到一侧，等师清漪过去了，又反弹回来。

而师清漪就在这个接触之中，看到了枝条剔透的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流淌。

那东西泛着乌青色，有点像墨水渗透进了冰块中，师清漪总觉得这流动的东西很像人类的血液，只是颜色不同，而那些纵横交错的枝条和藤蔓，就像是血管。

一想到血管，师清漪顿时反应过来，这些应该是巢赖以生存的觉。

但是觉是无色的，这些乌青是怎么回事，像是后面才渗透进来的。随着师清漪越往里走，她发现这些墨色从外向里，越来越淡，但觉是流动的，犹如水流一样不断将那些乌青从外围往里面输送，相信过不了多久，里头这些枝条的乌青浓度也会升高。

走了许久，师清漪都没有发现任何根系的存在，但红线早已经停止指路，而是缠绕了她的无名指，安静地栖息其上。她的无名指被洛神的主命线标记，以至于其它红线总喜欢在她的无名指上休息。

师清漪看到红线的反应，这才明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具体的根系形象。

这片广袤的冰晶森林，本身就是一个根系。

巢的根系，是一个世界。

这让师清漪感觉犯了难。她要怎么才能摧毁这个庞然的世界，又让巢以一种永无翻身之日的废弃状态存在呢？

“你要破坏根系？”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师清漪浑身一个激灵，跟着欣喜地回过头去，对上了音歌那张精致中泛着冷意的面容。

“阿音……”师清漪下意识叫她，即使她已经知道她的真实名字是邃。

音歌庞然的白色神识已经不见了，那条巨大的长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音歌还是以往的那副模样。

可师清漪的视线下移，瞥见音歌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细小的痕迹，那痕迹像个淡淡的纹身，蜿蜒起来，模样有点类似石兰当初托付给师清漪的那块“龙玉”。

音歌注意到师清漪的目光，道：“阿姐，它是玉虬。”

她的语气很淡，却像是在认真向师清漪介绍，就如同拥有了一只小狗，就向身边亲近的人告知它的名字。

音歌并没有告诉师清漪具体是哪两个字，但师清漪立刻明白那应该是“虬”字。传闻中有鳞的龙叫蛟，有翼的龙叫应，有角的叫虬，没有角的叫螭。

可这些也只是传闻，音歌的这条玉虬，和传闻中那些所谓的龙，都不一样。

师清漪点了点头，她心中有许多别的问题，但现在时间紧迫，她赶紧向音歌请教道：“阿音，你知道怎么破坏巢的根系么？我的意思是说，不能让它死了，但它也不能‘活着’。”

音歌摇了摇头：“不用。”

师清漪疑惑地看着音歌。

音歌说：“巢已经是你说的这个状态了。它永远不会再活着，也不会再死去，它的根系将成为养料，维持夜和她仆从们的生命。”

师清漪震惊地环顾四周，等她再度看到冰晶里跟随觉流动的那些乌青，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说：“是因为这些乌青的东西么？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巢的部分，而是在削弱它。”

“是。”音歌道：“这是唯一能克制巢的毒药。夜用这种毒药污染了自己，当巢回收她身体里的觉，巢的根系自然也身染剧毒。”

师清漪本来听到巢的状态，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这下听音歌这一说，心又蹿到了嗓子眼，急道：“那夜怎么办？她怎么活下去？阿音，你是不是看到了，你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既然巢的神识能俯瞰这整个神栖之地，能与巢抗衡的邃，或许也能通晓这一切。

“她不会死的。”音歌扫了一眼师清漪无名指上的红线，原本没有波澜的眸中竟也有了忧虑。

音歌没有明说，但师清漪从她的视线中大概猜到了什么，洛神当时就在夜的身边，无论洛神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让夜死去。

师清漪浑身悚然，她急得正要赶回去，音歌却道：“阿姐，你还不能离开这里。如果你走了，这片根系会被夷为平地。”

师清漪闻言，冷汗越发湿了背脊，她在这一刻感觉到一片翻涌的巨大威压，正从头顶压盖下来。她顶着那股子压迫抬头看去，就见这片冰晶森林的外围被十个巨大的金色人影围住，另外还有一个红色巨影冷冰冰地往下盯着看。

冰晶森林已经无比巍然了，那十一道身影比森林还要高，俯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