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做不到?呢?起初,他以为是断手没用上力的原因,于?是用胳膊搭在右手上发力,可?仍旧是举不动斧头。

这怎么办?他怎么就成了连劈柴都劈不动的废物?江破云恼自己没有,狠狠地攥住断手,想要把骨头接回去,疼得冷汗直流。挣扎了一段时间,他才把断骨接回去,说?是接回去,更像是硬生生把骨头捅回肉里。

他缓了片刻,才起身去劈柴,生火,起锅烧油……

碧荷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晃悠了近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碧荷往屋里一瞧,见江破云正?躺在榻上休息,桌上摆了两菜一肉,连米饭都给她盛好,扣着碗来保温,筷子就摆在碗旁边,只等她来吃。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着,早就饿得不行,她被?饭菜的香气给引了过去,把采来的草药往旁边一扔,坐下来狼吞虎咽。饭菜见了底,她才发现桌上摆着两双筷子。原来江破云还?没吃,只是在等她而已。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背,江破云没有醒,但也睡不安稳,眉头紧皱,不知嚅嗫什么,碧荷又摇着他的身体乱晃,最后还?是把他叫醒了。她焦急地指着屋外,怕他看?不懂手语,做了一个扒饭的动作,内疚地看?着他。

江破云撑起身子,靠着床头,静静看着她手舞足蹈,在她打?了饱嗝的时候舒展了眉头,“吃饱就好。我现在没什么力气,那么刷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吗?”

碧荷点点头。

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因为许久没有进食,胃里火灼般的不适,他为了不吓到?碧荷,用手紧紧抵住腹部,微笑着问:“草药采回来了吗?”

她点头。

“谢谢你。”江破云揉了揉她的头以表奖励,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把草药捡了起来,见碧荷要过来帮忙,连忙给挡了回去,“会吓到?你的,你还是出去吧。”

屋门一合,被?挡在门外的碧荷神色很是自责,她回头望向那双碗筷,许久都没有动作。

翌日清晨,江破云照常起来敷药,伤口依旧外翻,刚有好转的迹象,经过昨日这么一折腾,惨被?打?回原形。

他洗漱一番,正?想给碧荷做早膳,却发现碧荷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碧荷一见他醒了,忙跑去伙房,端来一碗清汤面?摆在桌上。

江破云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会这么懂事。他向碧荷道?谢,分了她半碗面?,一大一小就这么填饱了肚子。

他自觉担任了洗碗的任务,回来时发现碧荷正?对?着手绢出神,那手绢上染了一块她娘的血迹,如今已经结成一片黑色。碧荷抠着那片干涸的血迹,想把这块手绢弄干净。

“碧荷,叔叔来帮你洗干净吧。”

他找来一个木桶,接满清水,用皂角耐心地搓洗着染血的部分,那朵荷花卧在右角,在清水的冲洗下愈渐鲜艳。不稍时,他便将手绢清理干净,“你的娘亲手很巧,这一朵荷花绣得真?漂亮,给。”

碧荷接过,冲他打?起手语,怕他不懂,每一个手势都配上口型:【其?实、娘、每天、在绣纺,很辛苦。】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她有别的话?要说?,那些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娘、打?过、我,但、我、知道?、她爱我。】

她撸起袖子,细瘦的手臂上有好几条抓痕,应是女人的指甲重重剜过的痕迹。

江破云不禁皱起眉头,心情愈加沉重,“这是她打?的吗?”

她没回答,只是继续说?下去。

【娘、不喜欢、我,因为、爹、讨厌、我。】她又撸起裤管,露出小腿,上面?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但她又很快地放下裤管。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这么懂事的孩子的身上。

她抿唇,犯错一般看?着江破云。

【因为、我、不是男孩。】

【其?实、我、会、说?话?,但是、爹、不喜欢、我的声音。】她张大嘴巴,喉咙糜烂,应是被?人用开水灌下,彻底伤了声带。

【之后,我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江破云那一瞬间仿佛被?人狠狠攥住心脏,等他反应过来,早已心疼得泪眼模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抢你的饭。】

【我、只是、太饿了。】

许久,他才能缓过神来。他抱住碧荷小小的身躯,努力压下哭声,“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叔叔会照顾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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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天公不作美?,几日阴雨,牵扯他的旧伤,全身都痛得不行。宫里迟迟不给伤药,他的伤口也拖着,总是反复,他总不能天天让碧荷出去采药,无奈之下,他只能用烧热的刀来止血。但那毕竟是用来砍肉的刀,刀面?太宽太厚,他只是手一抖,一块肉就这么被?割下来了。

他疼得蜷缩起来,捂住创口歪斜在床边,等这阵疼痛过去,他才慢慢坐起身来,看?着蜡烛一截截矮下去。

到?了第二日,他像个没事人一样陪着碧荷玩些跳皮筋翻花绳的游戏,甚至还?给她煲了一锅牛肉,当夜便发起高烧,病得动都动不得,还?是碧荷隔日发现他迟迟没有起床,跑去他房中去叫他,却发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碧荷急得团团转,想找人来救他,可?周围哪里还?留着人呢?她就这么等到?中午,缠住送饭的差事,慌乱地冲他比划手语,可?那人什么也不管,放下饭食头也不回地走了。

即便送来饭又有什么用呢?他需要的是药啊。碧荷往他屋里跑,扑在他身边哇哇大哭,嗓子发出沙哑的气声,听起来无力又悲痛。

江破云没有力气,也不能开口安慰她,只能伸出手指向屋外,让她快些回去。碧荷又待了一阵,直到?天色暗下,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找来木筷和铁盆,用筷子敲打?盆底发出响声,企图吸引过路的人过来救他。

四?月中旬,夜雨生凉,盖住了呼救声。碧荷敲了几个时辰终于?熬不下去了,靠着门睡去。江破云担心她受凉,一直吊着一口气,望向门外那个小小的身影。

惊雷一闪,照出他苍白的面?色和干裂的双唇,病泪垂在泛红的眼角,将落不落,他的全身都被?冷汗浸透,风一吹更是刺骨的寒,伤口暴露在空中,感染的创口流出脓水,周围的皮肤红肿起来,看?起来可?怖无比。

他看?到?有人向他走来,缓缓抬起目光,可?惜眼前一片虚影,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来者脚步沉重,颤抖地伸出双手,生怕一个不小心江破云就会在自己面?前消失。那人特意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抖着手去触碰他的伤口,却在半空攥紧成拳,用力到?骨节都泛白。

他听到?那人的心跳如鼓大震,胸膛深处传来能啼血的呜咽。

“对?不起,我来晚了,哥哥。”

江破云那失焦的目光追着他的脸庞,却只能在空中飘荡,“……信、安?”他的声音虚弱不已,但还?是用尽气力去说?,“……快、走……”

康信安抚住他的侧脸,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滴,却还?是抑制不住地落泪,“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不……让我……留在、这里,我不能……再连累你……”他偏过头,用余下的全部力气去推他,然而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