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现在黑雾散去，这气味便越来越浓，她愈加不安，试探地走上前去，“……江破云？你怎么了?？……江破云？江破云！”

他缓缓回?头，静静地看着她，这下，她看清他苍白的脸和染血的唇。她明白，他终于走不动了?。

“叶闯……”他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眼神已然黯淡下去，身子轻飘飘地荡在空中，就?像插在黄沙里的一截枯木，随时都有栽倒的风险。

“这一次，我没有来迟。”

她的眼前猛然爆开一团血花，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呆滞地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有触碰到?，一切都太突然了?，以至于她根本都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阿宁？”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发颤，可是这团该死的血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她只能?看到?脚下汇聚着越来越多的血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没过?她的脚踝。

她感到?自己在哭。

“……你死了?吗？”

神仙骨·碎玉（二） 杀了你，还是我爱……

下雨了。

滂沱的大雨砸落在地, 将?一切罪恶与仇恨冲刷干净，她?怔怔地立在原地，雨水混着血液渗入她?的眼眶, 泛起酸楚的疼痛。她?的视线里逐渐浮现出他的手, 他的腿，他的头发, 他的侧脸, 还有?那一道露出胸骨的伤疤和?如泉涌一般的鲜血。

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 只有?窒息一般的雨正不停地下。

“站起来。”

“……站起来。”

“我让你站起来！”

她?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湿冷的地面揪起来，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肩膀，企图在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眸中看出一点点生的迹象。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对?他的折磨，只能抱住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同淋这一场漫无?边际的雨。

“站起来, 站起来，站起来……”

“醒过来, 看着我……”

“江破云……”

她?的心头翻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竟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 太多疑惑、太多错愕没来得及解决, 他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给我醒过来，给我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你不可能会死的，对?，只要有?我在，你不可能死, 你不可能会死！心跳，脉搏，呼吸……都有?，对?，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有?事的……”

“你别想死，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她?发疯一般地重复，拖着江破云往前走，雨水把土地变成泥泞的沼泽，每往前走一步，她?的身体就越沉重，直到某一刻沼泽彻底将?她?吞噬，她?再也迈不开步。

扑通一声，她?重重地跪在地上?，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越来越难以抑制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悲恸，每呼吸一次胸膛都会传来一阵刺痛。

江破云毫无?生气地躺在她?面前，破开的胸膛露出森森的白骨，雨水灌入血肉，又顺着绽开的皮肤缓缓流下。

她?颤抖地去摸他的脸，只觉得自己在捂一堆冰块，刺骨的凉意?顺着她?的脊背爬向心脏，让她?产生了自己的胸

春鈤

腔也被劈开的错觉。

“……杀了你。”

她?拨开他泞湿的鬓发，擦去他唇边的血，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快点带他离开这里，但她?就是?站不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俯下身去，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雨，她?的胸膛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血汩汩地淌，湿了她?的心脏。眼前模糊起来，泪水无?法控制地倾斜而下，说不清是?她?的泪流得快，还是?他的血流得快。

“为什么要跑过来？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为什么你的法力又恢复了？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逞英雄？！老老实实地待在戮珀殿不好吗，为什么自作主张跟着我？！我需要你来救吗，我需要你来替我守护百姓吗，我需要你这个废人去拼命吗？！”

“挡这一下给谁看？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会原谅你吗？根本不可能！我要砍断你的双腿，挑去你的手筋，给你戴上?镣铐，把你永远锁在我身边……”

“你不听话，不听话……”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她?无?助地嘶吼着，喉咙涌出一股腥甜，到最后说不清是?怒吼还是?哭嚎，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噩梦。

可她?知道她?并不想说这些?话，她?知道自己在用?最刻薄的话麻痹自己，她?知道这一刀原本是?落到自己头上?的，她?只是?太悲伤了，悲伤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说我恨你，我要杀了你，还是?在说我爱你，我心疼你，我舍不得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吓唬我，不要把我扔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爱恨里，我害怕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敢失去你。

这些?悲愤耗空了她?的力气，她?抱起江破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走过废墟，走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走过他曾倒下的地方。那些?道修们早已被震晕过去，死尸般横在巨坑旁。

心蒙屁滚尿流地往后爬去，每次跌倒又再次爬起，不停地回头去看她?离自己还有?多远的距离，“叶、叶闯……你看在我旧情的份上?放了我吧！我并不想对?你下手，是?、是?纪冬逼我这么做的！”

她?恐惧地抬头，只见?一股可怕的妖力从叶闯体内迸发，顿时让她?无?法呼吸。

叶闯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她?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散发着扫平一切的怒意?和?杀气。

心蒙的竖瞳映射一抹鬼神一般的影子，这份恐惧不断放大，在她?穷途末路的时候突然成了愤怒，毫无立场地开始谴责叶闯。

“我可是?唯一接纳你的妖族！是?谁带你熟悉妖界，是?谁在你最低迷的时候安慰你？是?我，是?我！你想想，杀了我别人会怎么想，我可是?你最忠心的朋友！没有?我，你只能……”

“扑哧”一声，等叶闯擦身而过的功夫，心蒙的头颅已经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