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颔首,毫无杀意的动作却惊起山摇地动,等龙首贴近地面,她站起身来?,脚下一踏,与百家仙门对立。
巨龙护在她的两侧,长剑在幽夜之?下闪着雷光,令人不寒而栗,更何况那散发着极其恐怖的气息的身影。
高?阶修士对于灵力的觉察十分敏锐,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感到害怕,面前的这个女人,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就好比高?山与蝼蚁的区别?。
太绝望了,绝望到赴死成为?了一桩蠢事,绝望到守护百姓的誓言都成了笑话?,所谓的金丹元婴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仙门根本不可能?从?这浩劫中?力挽狂澜。
跑啊,向前跑啊!没有人会?傻到用扔石子去击溃海啸!
第一个,第二个,紧接着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转身逃窜,甚至顾不上回头,他?们将法?宝扔了一地,只为?了跑得快些。
天崩地裂,哀鸿遍野。
开天,定海,踏雪而来?,玄雷如幽灵一般放肆屠戮。锦江变成血海,扶桑颓然而落,过?仙门轰然坍塌,变成碎土一捧,玄弥山早就不知何处,仙娥们也吓得躲了起来?。
仙门有百家,唯有万生门才?算得上是真仙门。
“万生门,又见面了。”她立于锦江之?上,缓步走?去,万千思绪在心中?翻涌,大有故地重游之?感。帝休树积雪千层,萤果早已成熟,却无人去摘,随着一声雷响,这棵万年仙木就被劈成了两半。
她抬手将会?武台崩摧,又凭借记忆向降霄殿走?去,方走?了一半距离,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站住!”丹霞大喝一声,程以璟和常悦跟在他?身侧,一见是叶闯,他?登时瞪大了双眼,“你这妖道果然还苟活于世!你既然有胆子来?,就将贱命留下!受死吧!”
他?们显然是没有领教过?她的本事,不怕死地开出阵法?,还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刺得叶闯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手起刀落,将那些道修的脑袋尽数削去,只余下三人。程以璟躲得快些,常悦就没那么幸运了,鼻头连着半张脸都没了。
丹霞对上此等招数,竟然双腿一软,径直跪了下来?,不稍时,常悦也捂住鼻子跪倒,剩下一个宁死不屈的程以璟,被她一掌拍得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可笑而滑稽的,整个仙门就这么跪拜在她的脚下。
叶闯五指抓住丹霞的脑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眯着眼逼问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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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林高?阁,幽深偏僻,苍苔生阶,铜门深锁,青铜兽首瞪着来?人,突出的眼珠上布满了阴湿的锈迹,应是许久不见人气,透出些陈旧的灰尘气味。
丹霞哆嗦着说:“就是这了。”
她立于青阶之?下,抬头遥遥一望,什么话?也没说,却把丹霞吓得不轻。这断井颓垣之?地属实令人起疑,但她知道丹霞没有胆子耍花招。
“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她故意将“条”字拉得很长,欣赏他?不敢怒更不敢言的窝囊样,“趋炎附势,贪生怕死,真是一个好门主的模样。”
“在、在下……小人,小人,”丹霞弓着腰,“小人如今已经不是门主了。”
她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滚吧。”
丹霞颤颤巍巍地应下,立刻转头跑掉,哪知没走?两步突然僵住了身体,低头一看,肩膀竟然溢出了一条血痕。只听“咔擦”一声,他?的两条胳膊就这么被削了下来?。他?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连断臂都不看一眼,径直向前跑去。
叶闯踏阶而上,玩笑似的敲了敲门。巨门被这强大的真气硬生生挤开,撕拉一道陈旧的灰痕。
血雷向内刺去,穿透血肉,紧接着,门内传来?一声痛呼,还有剧烈的咳嗽声。叶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颇为?满意地踏入门内,不过?半步,门内腥气就压得她喘不过?气,眼前登时一黑。
她努了努眼,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种黑暗,再眨几次眼,方才?看到一线月光映照在那人的脸上,他?的唇角有些开裂,哆嗦半天没说出话?,倒是把嘴唇咧开几道血痕,曾经素月清风的仙君而今看来?有些憔悴,面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皮肤枯瘦,像是揉皱的纸裹在枯木上。
风光无量的仇人原来?如此憔悴不堪,预先设想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竟一时想不出什么风凉话?。
思来?想去,她不应景地戏谑道:“你变丑了,江破云。”
那一双瞳色极淡的眼睛沁出了泪光,在月华之?下忽明忽灭,竟比他?的灵火更加明亮,叶闯权当自己出了幻觉,猜测那是一时无法?适应强光而产生的生理盐水。
江破云呕出一口血沫,见她信步而来?,慌乱中?抓过?佩剑,若不是借了山河的力,恐怕就要摔倒。
山河长长曳地,拖出一道映着她的影子的寒光,只见倒影步步逼近,那条应龙也再难忽视,针线织甲,为?它平添伤疤。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肩侧,望着那些针脚,他?淡淡一笑,“原来?……你穿着这件衣服。”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让她恶心不已,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毛都立了起来?。叶闯强忍住生啖其肉的冲动,把气憋在鼻腔里,哈出一股白雾。
新尊的双瞳在月色之?下闪着寒光,如同?两只伺伏的恶狼,交替着撕咬无边的沉默,黑夜蔓延,她的衣袂伸出利爪,勾向那个萎靡的灵火。
长剑一横,山河与醉千秋相?撞,风神逐渐不敌雷龙,山河的剑身压住他?的臂膀,随着她的力量更深,江破云的肩头很快见了红,伤可见骨。
雷光猛然撞破铜门,将裹在其间的黑夜尽数照亮,她看到了藏在他?身后的玄黑石壁,血腥最重的地方刻着他?的名字,下一秒,这石壁就被击个粉碎。
江破云怔怔地盯着她,疾雷呼啸而过?,只在他?耳侧落下一个划痕。
打歪了。
叶闯不满地“啧”了一声,事到如今,以她的实力怎会?对不准一颗赤裸裸的心脏?她没有留给江破云任何喘息的机会?,碎刃凝成前所未有的硬度,淬火而涅槃,毫不客气地刺向他?的喉咙。
惊世一剑,神威千里,只在她一念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江破云反将手一松,心甘情愿地阖上双眼,嘴角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山河重重落地,宣告他?的命将绝矣。
他?的面庞与炼妖塔中?的剪影两相?重叠,被滔天雷火吞噬的眼眸最后也没有留下丝毫的怨恨和愤怒,反倒有一种心甘情愿的释然,仿佛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他?想死?江破云想死?叶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蒙了头脑,他?为?什么想要我杀死他??……他?是在戏弄我,还是有诈?
不对,不对!他?一定有什么阴谋!……江破云断然不会?轻易送死!他?在使诈!
扑哧一声,醉千秋贯穿了江破云的身体,但并不致命,只是捅穿了腹侧,第二剑紧随其后,将那个血洞戳得血肉模糊。江破云支撑不住向后仰去,像一只被折断的纸鸢被她箍在怀里,他?的手虚虚地攀着她的肩头,随着血液的流失慢慢滑落。
叶闯毫不怜惜地又是一剑,正中?他?的下腹,极为?罕见的兴奋之?色浮现在她的眼中?,在幽夜血光的衬托下极为?可怖。
“我改变主意了,江破云,”她抚过?那半闭不闭的眼睫,在他?即将昏死过?去的时候猛然一拉,手臂环过?他?的腰,五指插进伤口往里勾去,生生拽回了他?的神智,“人生漫漫,我可以折磨你无数次。”
江破云的身体愈发沉重,无力地挂在她臂弯中?,连同?那失焦的目光一起惹她不快。叶闯将重心移到五指,反复蹂躏他?的神经,“看着我,江破云,我要你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