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男人黑得仿佛透不进光的眼睛看向他,门外传来敲门声,孙思推门进来:“留昭少爷,司机……”

崔月隐看向他:“孙思,叫人来请黎先生出去。”

留昭用力挣脱他的束缚,黎茂生还站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怀抱的姿势,少年的神情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黎茂生看了他许久,最终转身向外走去,孙思站在门边为他打开门。

留昭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浑身忍不住颤抖,他捂住脸,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你在哭什么?”

崔月隐半蹲下来拉开他的手指,他的声音中有某种讥诮的冷笑意味。

“你让我觉得……”他低泣着控诉,留昭哭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他擦干眼泪,望着崔月隐说:“你有什么要问的?”

崔月隐怒极而笑:“我有什么要问的?小昭,你来告诉我,我该问些什么?”

“去年夏天在维港,我和黎茂生约会过,就是这样。”

“只是这样?”崔月隐陡然起身,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脸:“你还和哪些男人约过会,一起告诉我,免得我一个个去找出来。”

留昭摇了摇头,只是说:“我想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崔月隐轻声冷笑。

留昭心中大恸,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说:“总之不是你这里,我只是被你关起来的囚犯,你最好用手铐把我锁起来,不要假惺惺地装作我是心甘情愿和你待在一起!”

崔月隐大笑起来,他一连说了几个“好”,起身向卧室里走去,片刻之后,他就去而复返,他扯过少年的双手,“咔哒”一声,一对黄金打造的镣铐在他手腕上合拢。

有几个时刻留昭是真的相信过崔月隐想让他快乐,当他问孙思“爱与不爱”的问题时,他心中也在很认真地思索这个答案。

但这副精心准备的镣铐,就像一记耳光,逼他看清他们之间的真相。

无论如何伪装修饰,也无法逃离的暴力的本质。

他突然记起了在他刺伤崔月隐的那个夜晚,他在雪地里狂奔的场景,“父亲”就像如影随形的阴影笼罩着他,他所感受到的自由,其实只有那短短的一瞬。

“派人送他去切尔西的那栋别墅。”

崔月隐转身走进书房,孙思安排保镖和司机送留昭过去,书房里只开着一盏阅读灯,崔月隐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他低声问:“那天晚上,你在哪里接到的他?”

不知为何,孙思听懂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他说:“您从德国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在云浮金山的街口接到了留昭少爷。”

崔月隐轻轻搭在书桌边沿的手背青筋隆起,黑暗中只有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去查清楚,他和黎茂生有过哪些交际。”

孙思应了一声“是”,几分钟后,他去而复返,走过去将手中的iPad放在书桌上。

“……”

崔月隐坐起来慢慢翻着,他们在沈弥的公寓外拥抱的画面,云浮金山外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华莱士收藏馆,慈善晚宴结束后,路灯下街口的监控器拍到的录像,手指定格在最后一张照片,红白格子相间的顶篷下,坐在一起吃晚餐的几个人。

平板擦着孙思的耳边飞过,砸到了墙上。

“之前您说过,无论是跟着留昭的少爷的保镖还是司机,除非被问起,否则不要主动向您报告他的行踪。”

“当然……我要尊重他的隐私。”崔月隐低声喃喃,他从书桌后站起来,说:“之前我让你留心黎茂生去格陵兰后的每一笔资金去向,这件事是谁在做?”

“海外投资部的Sharon.杨。”

“让她到伦敦来,找个擅长打金融犯罪案件的律师去和她会面。”

孙思沉默片刻,点头应下。

崔月隐最后说:“去把虞臣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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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张荣坐在咖啡馆的遮阳篷下,对着远方走过来的人挥了下手指。

“张生。”杜长辉穿着一件开司米羊毛衫,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法国?”

“我今天就要飞伦敦,特意绕道过来想跟你老板见一面。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崔融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不过听说黎先生有意在这次海格姆森的并购案里分一杯羹,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在月隐先生面前美言几句?他们父子关系不和睦,我们做下属的也要担惊受怕。”

“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生哥极力推荐让崔融来做海格姆森的拆分,如果他自己也有兴趣,我们会全力支持他加入并购团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见一面?”

杜长辉意外不已,本来他以为既然崔融已经和乔瑜订婚,对于曾经的追求者和对手,虽然说不上结下梁子,至少也是形同陌路了,倒想不到黎茂生有这种心胸。

“当然,等我的消息,你几点的航班?”

张荣说了个时间,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维港的新闻,杜长辉赶回去游说老板,很客气地跟他说再见。

下午的时候,张荣走进了崔融在巴黎的办公室,俊美优雅的青年穿一身浅色细条纹西装,右臂还戴着支具,浅灰色的眼睛向他看来:“请坐。”

以前张荣自觉避嫌,少跟他直接打交道,他客气地叫了一声“崔先生”,崔融眉间纵纹一闪而过,但也没有纠正他,只是问:“黎茂生想要什么?”

“黎先生想要他的心上人。”张荣说,他观察着他的神情。崔融只是缺乏兴趣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去年乔瑜小姐的帆船酒店开业时,黎先生和您都去捧场,恰好留昭也和朋友在那里聚会,黎先生让我邀他一起玩牌,后来又去苗寨接他回家,两人不久之后就开始约会,但黎先生去格陵兰的那段时间,他们却突然断了联系。几天前,他在伦敦的一场拍卖会上遇见留昭,他很害怕,说自己失手刺伤了月隐先生,不想在留在崔家,希望黎先生能带他离开。黎先生想将他带回维港,但乔家和我们一向不对付,现在您身后有乔家三房和沈家,又有诺恩和奥图的势,如果你们合作,我想月隐先生也没法将手伸进维港。作为回报,不管是乔瑜小姐想和乔斯言斗法,还是您想在海格姆森的并购案里插一手,他都会全力支持。”

崔融许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笼罩在低垂的眼睫下,许久他终于看向张荣,目光森然:“滚出去,别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张荣亟待确认的猜想终于被证实,他松了一口气,微微放松肩膀靠进沙发里,在崔融起身叫保安之前,他很直白地说:“你应该保护他。在理博的那么多年,他从未如你所愿,因为孤独或者伤痛向你求助,这一次他也不会向你求救。”

崔融就像被一刀刺中心口,痛苦的神情无法遏制地泄露出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