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找工作,所以就回来的晚了点儿,娘你们这是……”
她的眼睛瞟了瞟陈桂芬,又意有所指的越过她朝身后看去,歪歪脖子,满脸不解。
不待陈桂芬这边应答,那正臭脸坐在原位的刘老婆子眉头一皱,不满之言脱口而出;
“宋丫头,你瞧不见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多久吗,就不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天都黑了还在外面疯野不回来,就说你也是一个大人了,这家里有客自远方来,你一不赶紧开门引我们进去,二不赶紧给我们倒杯热茶,让我们暖暖身子……你就这样一回来就张嘴质问,呵!想来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到底是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就连这些最基本的待客礼数都没有……”
刘老婆子一张嘴,那刻薄话语顿时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直将宋春桃给砸的七荤八素,青筋直跳。
更恐怖的是,宋春桃在此时眼睛直直对上那老太婆之后,心里猛然产生一股强烈心悸之感,那种不受控制之感,就像年前她猛然见到陈桂芬这个亲生母亲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她心里产生的是悲伤绝望,而这一刻她心里溢出的却是浓浓的愤怒怨恨。
感觉到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自心脏开始弥漫而上,宋春桃眉头立马皱成个死结,她一手捂住极速跳动的心跳,一边尝试着开始深呼吸,以此来压制这种突如其来的恨意。
苍天啊,大地呀,别乱搞了行不行!她现如今的生活才不过刚有起色,可真的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过去原主的阴影中啊。
那边宋春桃只顾忙着压下心底惊惧而没来得及开口,这边刘冬惠眼瞧奶奶的下马威都给完了,那宋春桃还是直愣愣站在院中一声不吭,顿时嘴角一挑,深觉哪怕离家一年多,眼前这位拖油瓶还是当初那副懦弱性子,顿时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了口;
“哎哟,春桃妹妹,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还能越活越倒数了,想想你当初在我们刘家生活时,那时候虽然你手脚蠢笨,性子怯懦,可也终归算得上有规有矩,略懂些人情往来,这不过一年未见罢了,春桃妹妹怎就沦落成了这副没教养的样子,哎哟,那可真是……”
宋春桃的眼角抽了抽,待觉得胸口里的心脏跳动逐渐平稳下来,这才抬起眼帘轻飘飘瞅了一眼嘴脸相似的一老一小,又瞧一眼呆在自己身边手足无措,满脸怯怯的陈桂芬,心内嘲讽的呵了一下,磨了磨后槽牙,一点都没客气;
“客?哪来的客?我宋春桃既是姓宋,那自然就只有宋家村的客人,敢问各位你们是哪里来的客人?是谁的客人?难不成我这里已经变成垃圾场了吗?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一帮满嘴喷粪的跳梁小丑,我就得乐颠颠的把人迎进屋去给人奉上热茶,啧啧啧……”
宋春桃轻扯嘴角,眼睛直直盯着那一老一小,极尽嘲讽。
“你们也配!”
“你你你……”刘老太瞪大双眼,手都被气得颤抖,她有些接受不了平常在自己手下挨打受骂的小姑娘,现如今竟敢对自己如此恶言相向,愤恨半晌,又实在无话可说,她干脆一扭脸冲着眼里漫上泪水的陈桂芬开炮;
“听听,听听,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就这样的女儿当初一出生还不如直接沁尿盆里溺死她,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当真是白长那么大个子,心肝都是黑的!”
人老成精,刘老太也算有几分脑子,她没拿原主当初在他们家生活一年的事情说嘴,反而拿陈桂芬这个亲生母亲来开炮,直接就用孝道来压宋春桃低头,倒也算是直击核心,干脆利落。
刘老太聪明,但她身旁的孙女刘冬惠就没那么有脑子了,她见宋春桃竟是胆敢反唇相讥,便直接不管不顾的开始嚷嚷;
“白眼狼,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可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一整年,我们刘家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现如今你竟敢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和奶奶讲话,你他娘的是良心被狗吃了……”
话没说完,旁边刘老太便猛扯孙女袖子,强迫制止了孙女的慷慨陈词,不顾孙女愤怒,依旧梗着脖子拿孝道压她。
“……怎么着?我老婆子说错了吗?你宋春桃的这番作为可不就是烂了心肝的白眼狼吗?你母亲生你养你一场,现如今将你养大了,你就如此翻脸无情,可不就是烂了心肝吗……”
刘老婆子这边一顶一顶大帽子往宋春桃头上扣,那陈桂芬也是满目伤悲,泪水连连,嘴唇颤抖,哀泣不止,当真是好一幅伤心的不能自己的悲伤模样啊!
瞧瞧瞧瞧,这就是她当初不想与陈桂芬撕破脸皮的重要原因,她当时怕的就是这副场面,孝道,孝道,这简直就是父母对付儿女的天然利器。
宋春桃知道,若自己真就着这个话题继续掰扯,那就算自己占有千般理由,最后也会因为不敬母亲徒惹一身骚腥,所以……
心思百转,宋春桃猛然抬起头,以更大音量打断刘老太嘴里的慷慨陈词;
“行了!别胡搅蛮缠了,你们来到这里找我,就是要为我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吗?那行,我成全你们……”
宋春桃满脸决绝,扭脸就大踏步的往外走;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衙门里请官老爷决断一下,到时候你们在公堂上好好说说我究竟是哪里不孝,我也说说你们今个是怎么堵在我家门口辱骂于我,到时候咱们就好好理论理论,看看县老爷听了咱们的争执,是打算将谁给关到县衙大牢里,严刑逼供……”
? 76、母女决裂,她赌赢了
瞧着宋春桃脚步不停直直往路上走的样子, 那留在原地的三人都傻了眼。
刘冬惠懵逼的眨了眨眼睛,又扭脸看了看脸色彻底黑成锅底的奶奶,有些怯怯地开口;
“我们……我们真的要去衙门吗……”
“你闭嘴!”
刘老太怒斥一声, 然后眼睛直直盯着满脸泪水的陈桂芬,恶声恶气;
“哭哭哭,哭什么哭, 你女儿都要将咱们给告到衙门里了,你就知道哭, 赶紧去拦拦啊!”
陈桂芬被吼得一愣, 顿时也顾不得酝酿悲伤了, 赶紧脚下不停的追上宋春桃,慌慌张张;
“桃儿, 桃儿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这么冲动,这衙门哪是好进的, 咱们就是一家子拌了些口角,哪里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此时两人已经从大杂院里走出来处于拐角这里, 宋春桃本来正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直到陈桂芬眼见劝说无用, 开始伸长胳膊试图拦住她的脚步, 宋春桃这才猝然停下,面无表情的抬头看陈桂芬。
那清凌凌的眼神直让陈桂芬心内一颤,有些讪讪;
“桃……桃儿……”
宋春桃盯着她嘴角一挑,眼珠便染上了几分嘲讽;
“……娘,原来在我们两边有矛盾的时候, 你的嘴巴是可以说话的呀, 原来你的胳膊也是可以伸出来阻拦的呀, 想来我这个女儿当的也确实不尽心,竟是不知道娘在吵架之中,那除了哭竟然还能做其它事情……”
陈桂芬一时愣住了,她眼睛直直看着自个儿女儿眼底浮现的嘲讽讥诮,脸色瞬间白了个透。
宋春桃见她这副样子,却还是没打算放过她,依旧是字字诛心;
“娘,你怎么了?你又要哭了吗?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啊,那刘老太婆张嘴骂我的时候,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敢吭声,只知道哭,可现在我一开始反抗,你这就立马知道张嘴说话了,立马就知道出来伸胳膊阻拦了……娘,要不你等会儿再哭,先告诉我一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宋春桃的表情并不严肃,她的嘴角挑着,眼角眯着,有点类似于开玩笑的口吻,可就是这样的口吻,却愣生生的将陈桂芬钉在原地,哑口无言。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宋春桃本人受委屈时,碍不着她这个母亲的什么事,所以她当然可以冷眼旁观,沉默寡言,可若宋春桃一旦开始反抗,那刘老太不就会像今天这样转移矛盾,将所有问题直指陈桂芬这个母亲,然后受委屈的就会变成她了吗?
多么可怕又残忍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