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熙没有回答，却是思量着问：“你今早可进过什么饮食？”

秦暖暖往小圆桌前一扬下巴,“都在这儿了。”

楚明熙的视线往桌上点心以及清茶一一扫过,症结并不在此，想来下毒的人也不至于这般大胆。

可那最后一剂药,分明是才下去不久。

她斟酌片刻,用医者的口吻问道：“昨夜呢？半夜里用过什么？”

秦暖暖单手支颐,像是在回想，好一会才道：“昨夜里仿佛醒过一回，丫头们服侍我喝了茶？”

她的语气里带了疑惑，楚明熙便耐心的等着她。

秦暖暖将揉着眉心的手放下，看着楚明熙道：“让世子妃见笑了。我只是在想，昨儿个半夜我为什么会醒来。”

“嗯。”楚明熙淡淡道：“此毒让人日益嗜睡，而且一睡昏沉，轻易不能醒转。”

也正因如此，中毒之人越发忽略了它的存在，最终在睡梦中盍然而逝，永不再醒来。

“所以昨夜我是被人唤醒的。”秦暖暖依旧不紧不慢，挨进椅背里，眼底压了几分凉薄的浅笑，“丫头叫醒我之后说我方才咳嗽，斟了一盏凉茶于我。呵，可笑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竟浑然不觉。”

说到此处，楚明熙知她心里大约有数了，至于是哪个丫头，究其背后的原因，秦暖暖不说，她也没必要去问。

现今最紧迫的是，这一个毒，当怎么解。

楚明熙性子淡，并没有多说宽慰的话，只嘱咐了几句，若有不适，可随时遣人来思华堂。到得告辞离去时，秦暖暖又唤住了她。

“世子妃。”

楚明熙回过头来，等着她说话。

秦暖暖垂眸一霎，才忽闪着眼睫很随意的笑了下，说出来的话，也如同再寻常不过一般，“今日之事，就不必告诉明钰了。”

她的身后恰巧是楚明钰曾伫立过的西窗，深冬寒冷的气息氤氲弥漫，庭院里的草木凋零，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一片说不尽的萧索。

楚明熙深望她一眼，回道：“我会尽力的。”

秦暖暖知她说的是解毒的事情，却是笑着颔首，“我知道。有劳世子妃。”

楚明熙没有许下任何承诺，一则尚未做到的事，说来无益，二则……此毒罕见，她并没有把握。

而秦暖暖，甚至没有问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仿佛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待到世子妃领着薏宁丫头离开了仰止居，秦暖暖的脸色才慢慢冷了下来，她的眼底浮上一丝狠厉，叫来个丫头，寒声问道：“桃溪在何处？”

丫头不知大少奶奶为何动怒，连忙跪倒在地，一面回禀着桃溪姐姐约莫是往小厨房去了。

小厨房？。。

秦暖暖冷笑了下，说道：“下去吧。去和奶娘说一声，宝姐儿下了学就领去花园里逛逛，不必急着回来。”

丫头给她说得摸不着头脑，倒是实诚的应了，方乖觉退下。

魏清辰回到思华堂时就看到媳妇儿颦着眉，站在家里的大方桌前天时太冷，并不往璇玑楼去。

大方桌上摆了许多零散的药材，楚明熙拿起一味，思索片刻，放在鼻端，像是嗅了下。

“少夫人在屋子里晒药材呢？”魏清辰打趣了句，走上前，想抱一抱她，奈何丫鬟们都在，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楚明熙头都没回，将那一味药搁回药材堆里，转头道：“都先下去吧。”

静芸几个纷纷答“是”，曲身一福，退出去时还给她们带上了房门。

魏清辰心里甜蜜，双手围过来，从身后抱住了楚明熙。

“可想我了吗？”魏清辰黏乎的道。

楚明熙一手按住她在腰上造次的手，颜色颇为严肃，“我有话与你说。”她说着，在她怀里慢慢转过身来。

魏清辰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寻常，也正经了神色，问：“怎么了？”

楚明熙仰起头，凝视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嫂中毒了。”

魏清辰神色一凛，听到楚明熙冷静的续道：“剧毒。”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魏清辰打开了房门，扬声叫来个丫头，楚明熙吩咐她往竹风苑，叫楚明钰的贴身丫头颂佳过来一趟。

到了思华堂，颂佳还当大小姐是要过问二小姐的起居，可谁知主屋的房门一关，只留了大小姐和她两个人，连世子爷都给暂且请了出去。

因着秦暖暖身边的丫头楚明熙并不熟悉，也不知谁可信谁不可信，索性叫来了颂佳，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包括秦暖暖是什么时候开始嗜睡的，日常饮食是她一个人用呢还是和宝姐儿一道用，平日里见着可还有哪些不寻常的地方？

这些问题颂佳有些答得上来有些答不上来，她拣着知道的一一都答了，末了却见大小姐眉头锁得更深，一手拾起些药材，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小姐，是大少奶奶出什么事了吗？”颂佳忐忑的问。

楚明熙抬手拨弄着那一片药材，沉默了片刻，才望着她，平淡的道：“大嫂中毒了。”

“中毒？”颂佳瞪大了眼睛，惊恐全写在了脸上。

“大嫂不许我告诉明钰。”楚明熙收回了视线，“你回去吧。”

颂佳连行礼告退都忘了，恍恍惚惚的走到门口，脑子里兀自一片混乱。房门打开又关上，她却浑然不觉。

楚明熙听到房门关阖时发出“碰”的一声响，倒也没见怪，心里默默想着，看来大嫂和明钰之间，这丫头也知道一二。

想到她们俩，不免想到今日晨光里楚明钰托她去给秦暖暖看诊时既担心又却步的模样。而秦暖暖呢？她明知自己身中剧毒，说出来的却是，不必让明钰知道。。

这两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