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熙心中的预感更强烈了几分，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去问，只在妹妹的发顶，很温柔的摸了一下，若有所指，又极轻的说道：“不要当局者迷。”

楚明钰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姐姐已转身走了出去。

天色早已大亮，一蔟簇的光束落在台前，犹如一夜之间，吹散了昨日的阴霾。

姐妹两个带着安哥儿用过早膳，时辰已不早了，楚明熙从竹风苑出来，先回了思华堂。魏清辰不在屋里，问了丫头，才知她往习武堂去了。

楚明熙稍作斟酌，让人取了两副药膳材料，让薏宁带着，嘱咐了两句，才一道往仰止居而去。

冬风正寒，仰止居的院子里，一树绿梅开得欺霜傲雪，灼灼其华。

楚明熙与薏宁一路走来，路过梅树时，恍惚想起了从前，她与秦暖暖并楚明钰在此，共饮冰梨酒。

那一年的夏末秋初，绿梅未开，而蔷薇正怒放。树下矮几酒坛，秦暖暖一手勾着酒盏，恣肆畅意，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是无数风情。妹妹楚明钰尚是不知愁滋味，顽皮活泼，喜怒哀乐尽皆写在脸上。

仿佛从那时候开始，明钰就很在意大嫂了。

不，或许更在那之前，只是连明钰自己，都没有发觉。

楚明熙边走边想，边想，边在心里轻轻一叹。

“少夫人。”薏宁低声唤了句。

楚明熙也已看到了，在西窗底下，一个小丫头正悄悄的抹着眼泪。

主仆两个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些诧异。楚明熙使了个眼色，薏宁会意的咳了一声。

小丫头怔了下，抬头看到来人，连忙抹着脸站直了，福身道：“给少夫人请安。”

楚明熙道：“大嫂在家吗？”

小丫头点点头，旋即又露出迟疑神色，“大少奶奶在屋里，只是不知起身了没有，奴婢去看看。”

楚明熙眼中诧异更甚，这时辰，说日上三竿都不为过，怎么可能还没起身？

几人说着话，一个年轻丫头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看着世子妃就笑，“原来是少夫人来了，奴婢给少夫人请安。里边请。”

这是仰止居的大丫头桃溪，楚明熙浅笑了下，等她打起帘子，带着薏宁一道进屋去了。

秦暖暖显然刚醒不久，像是刚梳洗罢，长发挽了半髻。

客桌上摆着点心，还一点儿都没动过。

“贵客来了，请坐请坐。”秦暖暖半是玩笑的说着，又叫人看茶。“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倚着椅背，随意的问。

楚明熙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片刻，才款款落座。

两个人契阔了几句，楚明熙望着秦暖暖，略有些好奇的道：“大嫂用的什么熏香，味道很是独特。”

秦暖暖哑然失笑，“你和明钰果然是亲姐妹，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是么。”楚明熙抿了一口清茶，随之笑笑。

秦暖暖道：“只是自从我有了宝姐儿，就不怎么熏香了。唔，大约是庭前绿梅的味道。”

“哦？”楚明熙视线往窗外一转，又落在了眼前，她很自然的扶起秦暖暖的衣袖，扣住她手腕，靠近到自己鼻尖，像是在确认，是否真的是绿梅的花香。

秦暖暖与她成为妯娌也有好几年，知她性子向来冷清，极少有这般主动亲近的时候，不免也有些疑惑。

楚明熙笑着道：“果真的绿梅的香气。当真别致。”

她一壁说，一壁松开秦暖暖的手腕，转眸看到薏宁还抱着几副药膳站在身边，无语的道：“傻丫头，你怎么还拎着呢，这是给大嫂的礼物呀。”

薏宁见说，忙要摆到桌子上，可小小一张圆桌已搁了点心，便显得手忙脚乱的。

秦暖暖失笑道：“多谢你的礼物，要么先摆到那头去吧。桃溪，带你薏宁妹妹去吃些点心，辛苦她捧了这么久，这里不必伺候了。”

桃溪见说，连忙接了两包薏宁手里的物什，引着她往外间走去。

薏宁手里没了东□□走在最后，离开寝室时，随手把门掩上了。

等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秦暖暖依旧是那般慵懒模样，她想着世子妃当真是个聪明人，一回来，就看出楚明钰与她之间有不寻常了吧。

这是上门来要讨说法了吗？

她轻笑着，懒懒的问：“世子妃有话，就请说吧。”

楚明熙也敛了笑，正色道：“大嫂，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第179章 风与月

一百七十九章风与月

“大嫂,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震得秦暖暖都变了脸色。

惊讶，诧异，疑惑，愤怒……种种情绪在她眼中翻涌交织，到得后来，只化作了无比的讽刺，和淡淡的自嘲。

楚明熙将她看了好一会，才点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

她说着，朝着秦暖暖展开了纤细的手掌。秦暖暖会意,把白皙的手腕搁在了她的掌心里。

楚明熙屏息静气，重新认真的给她诊了一回脉，这一回，诊了许久。待到收手，又就着窗边光亮,审视着秦暖暖的脸色。

良久,也只是锁着眉,没说一句话。

倒是秦暖暖已平静下来,淡漠的道：“病已入膏肓，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