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崇文府外的定北营,他在营地门口检过腰牌,随手将马辔交给巡逻的兵丁,自己快步奔向了主帅大帐。
大将军的帐前也有兵丁守卫,兵丁却告诉他魏大将军并不在帐中,他心中着急,围着门口转了小半圈,忙又跑去不远处的参军帐。
好在参军大人刚巧在的,他匆忙行了礼,起身附在参军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萧政微微一怔,沉眉想了会,令他保守秘密,仍回去候传,随即疾步出帐,往军中比武场去了。
今日是定北军小较的日子,即便片片雪花大如席,北地里已经哈气成冰,也不能阻止年轻人们热血澎湃的较量。
魏怀书领着一群副将站在观战台上,下头场地里魏清辰和另一个年轻将领各领了一支队伍,正在对阵厮杀。
两个队伍都是步兵,各自在头上绑着红色和蓝色的头巾,用以区分敌友。魏清辰领的是一个百人队,对阵庄副将手下一个三百人的队伍。这是父帅给她出的难题,她必须要将其攻破!这支百人队伍每个人的头上都绑了红色的巾布,三弟魏杰武作为副手跟随在她左右。兄弟俩人身先士卒,可队伍人数相差悬殊,即便拼命战斗,魏清辰的百人队还是渐渐落在了下风。
与她对阵的年轻将领是庄副将的一个子侄名叫庄泽锐,也是亲力培养的,年纪轻轻已凭军功累进到五品武将,此时即将打败魏世子,他的脸上微有骄色,看得庄副将皱了皱眉。
魏清辰的眉毛上带了一点点血迹,是方才被对方一个兵士用竹剑划伤的,只差一点,就要划到眼球了。大雪依然在下,她和着雪花抹一把脸上,血与汗一起打湿了面颊。眼见己方兵士一个接一个被打翻在地,魏清辰心中发狠,反而冷肃了脸色,令身边令官打起旗语,阵营中的兵士本是疲惫又不甘,见主帅下了死令,立即坚定了信心,按照事先约定,变换阵型,快速的围在主帅身边,形成一支利剑般的三角形行军。
“哟!”台上几个副将同时眼前一亮,都专注了几分,凝神看着场下。
“杀!!!”利剑出鞘,冲锋陷阵,魏清辰带着这余下的三十多人冲击对方近百人。
红头巾的士兵们再不管自身生死,呐喊着拼杀,很快将对面阵营硬生生撕出一道口子,当兵士们冲到对方主帅近前,正如之前排演过的那般,立即流水般往两边散开,庄泽锐也曾经历过大小战役,自然知道这是要擒贼先擒王了!身边侍卫纷纷合围过来,保护主帅,魏杰武忽然放弃了防御,以一敌三,不要命般拖住了三个近身侍卫,大声喊道:“二哥!”
魏清辰从他身后快速杀出,手握竹剑,在庄家那年轻小将的震惊眼神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不过三五回合,即将他“斩杀”于军前!
形势逆转,四周观战的士兵们都静默了一瞬间,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欢呼里又夹杂着“红队胜!世子胜!”之类的声音,尔后声音渐渐汇集,凝成了统一的一句:“世子胜!世子胜!世子胜!”
“大将军,两位公子都是少年有为,可喜可贺啊!”站台上,同僚们纷纷冲魏大将军贺喜。
魏怀书心里很高兴,面上带了笑,还只是道:“年轻人嘛,还要多历练。”
这一战虽只是小较,可两军拼杀都是实打实的,最后局势逆转,魏世子险中求胜,直看得人热血沸腾!
论战术,论配合,魏清辰兄弟俩都发挥出色,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庄泽锐输得心服口服,在魏清辰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拱一拱手:“世子爷!您真厉害!末将,心悦诚服!”
魏清辰没说那些虚话,只是拍一拍他肩膀,朗声笑道:“等休沐了,我请你到城里吃肉!”
“哈哈哈哈哈!”庄泽锐是个洒脱的,大笑着点头。旁边魏杰武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眯眼道:“我可听到了啊!二哥要请我们吃肉!”
“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观战台上,魏大将军往前一步,站在了凭栏边,两队士兵但凡还能站着的,都飞快的跑回了阵营,列阵以待。
魏怀书勉励了几句,宣布红队获胜,所有人嘉奖半月月奉,红队人大声欢呼,仿佛那月钱已经到手了似的。
萧政已经到了一会,方才两军正战到最激烈时,他便没上去打搅,眼看着世子爷获胜,他心中也是快慰的。
魏世子有勇有谋,三公子是一个非常好的副手,定北军后继有人。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大公子,于是抬眼望了望。大公子魏承先站在父帅身后,侧身向着他,面上似乎也笑了笑,只是看不到眼神,总觉得那个笑,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萧政走上前,副将们都尊重他,主动的让出了一条路,此处人多,有些话,却又不方便说了。
接下来还有几场比试,都是红蓝不同的阵营,由几个副将手下的年轻将领带队比拼,魏怀书又看了一会,待到下一场也决出了胜负,他亲自宣布获胜的队伍,才离开了观战台。
萧政与他一同回了大帐,摒退左右,才将适才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大将军。
魏怀书脸色沉了些,问道:“确定吗?”
萧政道:“尚未证实。但总是要防范些才好。”
“再去查。”
“是。”
过得几日,轮值休沐,魏清辰果然邀了庄泽锐和几个都在同日休沐的年轻将领一道往城里去,魏杰武特意与康泽换了轮休,康泽骂他“你就会吃!”,他说我给你带一只飞白楼的百花鸡,不收你银子!康泽说好吧!
飞白楼的百花鸡在崇文府是远近驰名,一伙人骑了马,浩浩荡荡的进了城,直奔飞白楼。掌柜的看他们周身气度便猜到多半是军中人士,也不叫店小二上酒,只胖乎乎的百花鸡整盘整盘的送上来。
少年们都吃得很过瘾,吃饱了还到街上溜达一圈,直过了未时才牵马回营。
今日不曾下雪,可还是冻得厉害,魏清辰和魏杰武回到营前,远远就见着一个熟悉身影,魏杰武缓缓勒住了马,慢慢走过去,嘴里笑骂道:“康大哥这般嘴馋吗,竟等不及要吃百花鸡了?”
魏清辰也笑,和他一道打马上前。
康泽已经看到了他们,匆匆的迎到了门口。
“世子爷,三公子,你们可回来了。”他扶住马,等他们兄弟俩跳下来,急道:“快去大帐吧,大将军找你们呢!”
魏杰武摸向马匹口袋的手顿住,垮着脸道:“父帅要训我们了?今天不是休沐吗?”
“不是这个事。”康泽牵过马,看了看魏清辰,道:“京城里送了书信来。你们快去吧。大将军在大帐等你们。”
魏清辰微微皱眉,看康泽的表情,京城的来信大约不是什么好事。她略一点头,便往大帐去了。魏杰武跟在她后头,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把手里用荷叶抱着的百花鸡塞进康泽的怀里,叮嘱道:“趁热啊!”说完快跑几步,跟上他二哥,同往父帅的大帐走去。
帅帐在大营总部偏后,兄弟俩人走了好一会,才到门前。守卫的士兵认得他们,行了礼,先往帐内通报一声,再掀了毡门,让他俩进去。
大帐里除了大将军魏怀书,还有军师萧政,以及大公子魏承先,三人都面色严肃,显然正等着他们回来。
“父帅!”兄弟俩一同拱手,待魏怀书应了一声,又一同站直了身子,侍立在地。
魏怀书将他们兄弟三个都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魏清辰身上,声音发沉的道:“你母亲有信来,太后娘娘凤体微恙,你做孙子的,当回去看一看。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吧。”
魏清辰心下一沉,她远在陈州,回京城快马也须十来日,且又是冬巡在军中,母亲却特意写信来,只怕皇外祖母的病症,不是微恙这么简单。
她单膝下跪,道:“儿知道了。儿明日一早就出发。”
魏怀书见她低着头,声线微涩,心中叹了一声,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辰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