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自验过，是每一片都验过吗？”楚明熙慢条斯理的问。

洪掌柜听得这般问，羞愧的又低下了头：“不……不曾。”半晌复道：“可这之前，确实没人到衙门里告过咱们，那些药材，当是真的。”

“寻常人哪里分得清虎骨和狗骨呢。三批虎骨，洪掌柜生意做得不错呀。”楚明熙说着掀开了一旁的小木箱子，随口道：“洪掌柜可知道这里头放着什么？”

洪掌柜额上已覆了汗，听到问他，便慢慢的抬了头，只见大东家在那只不大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本册子，册子的名目他看不清，可他也是做了好几年掌柜了，看这架势，大致猜了出来，话到嘴边，还是停了一停。

楚明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便知大势已去，再一次，垂下了脑袋，嘴里像是含了黄连，更苦了。

“是账册。”他衰弱的道。

楚明熙随手翻了一翻，“方才你说楚修让你低价收了这些货，可我看着账册，你这一两年报的数额比起以往只多不少。”她淡淡笑着，问：“洪掌柜，楚修给你分了几成银子啊？”

待到洪掌柜被带了下去，薏宁掩好房门回来，看到大小姐背对着门，周身寒意弥漫。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等了一会子，不见大小姐发话，心里有些急，只得冒死劝诫：“大小姐，大少爷这事做得不地道，回了京城您要告官要请族长令都容易，只是您，您别气坏了自己啊。”

楚明熙看着窗外一地萧索的庭院，面上也如冷肃的冬日一般，“我做什么要告官。这御药堂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都盼着御药堂倒了才好，倒了也就没这么多是非了。”说着冷哼一声，终是带了点怒气道：“今日是用狗骨换了虎骨，好在狗骨多少还有些效用，不至于出了人命，御药堂不倒焉知明天他们会不会用砒//霜换了甘草。”

“大小姐！”薏宁立时跪了下来。

楚明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些情绪，可声线还是冷的：“你又没做错，替他们跪着做什么。”

“我……我不是替他们跪，我是给我自己跪的呢。”薏宁耷拉着脑袋，哀哀戚戚的：“没能把您照顾好，是我这当丫头的不是。”

不知哪一处夹道传来了隐约的梆子声，薏宁默默的数了数，竟已入申时了。大小姐从早晨到现在只用了半盏茶！

可大小姐显然还在气头上，她再着急，也不敢僭越了去。正当薏宁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姐姐。你在里头么？”是二小姐的声音。

薏宁心下一喜，忙抬头看向大小姐。

外头的声音停了一停，隔会儿又再次响起来，这回带上了撒娇：“姐姐，开开门嘛。我手都累了。”

楚明熙无奈的叹口气，道：“去开门吧。”

薏宁如蒙大赦，忙爬了起来，脚有些麻了，也不敢走太急，好容易开了门，果见二小姐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只食盒，冲她眨了眨眼睛。

食盒里左不过是那些个吃食，楚明熙猜都猜得到，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楚明钰往薏宁使了个眼色，薏宁担忧的看了看大小姐，最终还是点点头，低眉顺眼的退出去了。

书房里的桌子都大，虽说不一定要写字，可文房四宝是必备的。楚明钰走到大桌子旁，将食盒往上头一搁，并不打开，坐在那儿单单用一只手撑住脸蛋，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古灵精怪的道：“姐姐，你适才说过什么，怎么不作数。”

楚明熙略一回想，已知就里，她现今实在没心思用饭，既见妹妹问起御药堂的事，便索性与她说了。

楚明钰听得眉头都皱成了小疙瘩，实在生气，破口骂道：“那老货居然要替楚修顶缸？？”

楚明熙扫了她一眼，她哼了一声，恼火道：“本来就是。这事儿已经这么明显了，大哥许了他什么好处他急着自己去填。”

楚明熙道：“楚修许他三成利。而今的问题是洪掌柜说当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送货之人什么凭证都没留下。我着人仔细看过，那些个箱子确实没有标识。若是楚修翻脸不认，我们确实拿他没法子。”话音一顿，语气里带了几分讽刺：“你看楚修会认吗？”

楚明钰冷笑道：“这样的货他还敢收，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姐妹两个在书房里闷坐了一会，楚明钰忽然道：“这老货……”她姐姐又瞪她，她只得改口道：“这洪掌柜，要怎么处置才好？”

“自然是报官。”

“报官？？”楚明钰瞪大了眼睛，很意外，看她姐姐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缓了一缓，问道：“这样的事情报官，对我们御药堂不会有影响吗？”

“有的。”楚明熙直白的回答。

楚明钰又不懂了，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那。。那你还。。。”

“不报官，又如何以儆效尤？”楚明熙淡淡道：“御药堂上下几百人，多少双眼睛看着，何况还有满城的百姓呢。贩卖假//药都不入罪，往后我御药堂还拿什么做诚信？”

楚明钰张了张嘴，半晌道：“那……大哥他……”

楚明熙侧过脸，又望了会窗外那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色，心中也有些萧索。

楚明钰看着心里酸酸的，视线一转，落在了食盒上，呀，这食盒都要冷了！

“姐姐……”她掀着盖子，喊了一声。

楚明熙没回头，“我过会儿再吃。”

楚明钰咬咬唇，忽而想到在安易府时的法子，她决定故技重施：“可是姐姐，你今儿个早上就没好好用饭，现在又不吃，你是想饿瘦了好让姐夫心疼吗？”

听到她提起魏清辰，楚明熙的心里微微一动。此一别，天南地北，仿佛已有许久没见着她了。

楚明钰探着脑袋看她，见她脸上冷冰冰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又故意道：“上回姐夫不过回来晚一些，见你没用饭，她都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现在已过申时了，你连午饭都没吃。饿坏了靖远侯府的世子妃，世子爷要来找我们楚家算账可怎么办。”

楚明熙横她一眼，她趁机把盛好的一碗白果老鸭汤放到姐姐面前，一副欠欠的样子：“喏，世子妃快赏脸把这碗汤喝了。”

楚明熙怎会不知她心意，依言接过了长匙，在汤碗中略略一搅，口中却道：“不怕，她真要到楚家算账时你已经嫁进侯府了。对吧，三少奶奶。”

她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得楚明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时扔了筷箸要去捏姐姐的脸。

楚明熙捉住她的手，将她又按在椅子上，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儿。

楚明钰气呼呼的喝了半碗汤，热乎乎的暖了肠胃，闲谈道：“说来姐夫他们都出门好久了吧。他们该到哪儿了呢？”

楚明熙正抿着唇细细的嚼着一粒白果，等吞咽了下去，她才展了展眉，悠悠的道：“是呀。也不知道她这会子到哪儿了。”

第70章 世子胜

七十章世子胜

北风卷地白草折。十月末,陈州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迎面风霜。

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骏马冒雪奔驰，转过山坳，地势逐渐开阔，他大喝一声“驾！”，胯//下坐骑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