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胸腔里的那场雨渐渐涨起了潮水,在他喉咙处翻涌起酸楚。

他敲了敲门:“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回答,但抽泣的声音又大了一些,有几声哽咽似是人儿快要呼吸不过来,连他都感受到了窒息。

他推开一道门缝,姑娘站在洗手台前背对着他,肩膀瑟缩着,红发起伏得像是被鱼群扰乱的深海海藻。

从镜子里陈山野瞧见她好看的小脸低垂着,睫毛颤抖得像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掉落,挂在下巴摇摇欲坠,再因为新的泪珠滚落后不堪重负双双跌入洗手盆里。

陈山野推门走进去,从毛巾架上取了条毛巾,开了水龙头打湿,又问了一次:“你还好吗?”

“不好……我非常不好……我就像个、像个傻子……一直以来都是个傻子……”

陈山野拧干毛巾,递给她,但姑娘没接,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蹦。

他再叹了口气,举起毛巾轻轻帮她擦走脸上的泪痕:“别哭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好了。不过是一个男人,你长得这么好看,之后还能找到更好的男朋友的。”

陈山野以为姑娘只是借酒消愁的失恋人士之一,他也不太会安慰人,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口。

“不会好,不会好的……”她夺过男人手里的毛巾,狠狠往自己脸上擦,上上下下像拿着钢丝球刷碗一般。

毛巾被丢到洗脸盆时,姑娘的眼角和鼻尖都被擦得通红,一双黑眸深深凝视着他。

陈山野脑内响起了警铃声。

两人距离近得过分,姑娘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说话都变得结巴:“如、如果你没事了,我就走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我长得好看?”她往前逼近了一步,双手往后摸索着什么,目光灼灼。

“……对。”陈山野又退了一步。

理智告诉陈山野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可四肢仿佛已经被那红色海藻缠紧,拉着他沉入深深海底。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身上的裙子落地,在瓷砖上绽放成迷乱人心智的黑色大丽花。

陈山野觉得自己像被住在深海底的红发海妖缠上了,有一双白皙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潮湿暧昧的酒精气息好似气泡,咕噜咕噜不停钻进他的鼻腔里。

海妖在他耳边唱起了迷幻魅惑的曲调:“那你抱抱我,好不好?”

Night.43

陈山野晃着手中的空酒杯,冰块敲响了杯壁,铛一声,将他拉回到烟雾弥漫的酒吧里。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晚最后的最后,阮玫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那时吃饱餍足快要睡过去的姑娘攀住了陈山野的脖子,他俯首贴到她唇边,耳朵里钻进轻飘飘的一声,“谢谢你……”

原来她那时候含在嘴里低声呢喃的,是这一句话啊。

想起几个月前帮她代驾的那一晚,陈山野此时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把这件旖旎往事锁在心里的角落。

他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因为一夜之情就硬要和对方扯上关系。

当然,后来的重逢是另外的意义了。

难道这就是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杯里的冰块叮呤当啷。

龙北走了过来:“再来一杯?”

陈山野摇头:“不了,我今晚没怎么干活,去接个几单,再回家。”

“你还打算一直干这行?”

“这行能掌控自己时间,兼职可以,全职也能行……”

龙北睨了他一眼:“你来我拳馆干也可以这样。”

陈山野笑笑:“可我挺喜欢开车的。”

他还不到三岁时陈河川就已经抱着他,让他在出租车上摸摸方向盘,摸摸手动挡,他喜欢汽车,所以毕业后才会去了汽修厂和一堆铁皮零件打交道。

龙北洗了洗手,回酒柜拿了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但这行不稳定,还是说,你依然没有喜欢上这里,还是准备要回老家吗?”

冰块在空杯子里缓慢消融,舞台上换了个男歌手抱着吉他演唱,微哑的声音唱出轻柔的情歌。陈山野微垂着头,回答龙北:“现在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让我留下来。”

龙北抿了口威士忌:“如果要留下来,那要考虑的东西就更多了。”

陈山野从裤袋掏出今晚阮玫塞给他的名片,再想想突然横空出现的黄鸣彦,他想是时候要换个稳定一些的工作了。

龙北还想说什么,远远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人便停住话语,在陈山野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先忙点事。”

“好,你去忙吧,我也该走了。”陈山野下了地,拿齐自己的装备准备离开。

“龙哥,诶,野子你也在啊。”来人也是个高壮大汉,陈山野认识,叫曹猛,是龙北拳馆里的拳师,也负责 KK 的安保工作。

陈山野跟两人道别,离开了酒吧。

曹猛跟在龙北身后走进办公室,门刚上了锁就立刻变了脸,颧骨处的刀疤显得狰狞起来。

“龙哥!现在那帮小鬼太嚣张了!”他骂了句脏话,“他们‘卖猪肉’都快卖到 KK 这儿来了!到底还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的?!”

龙北嗤笑了一声,丢了根烟给他:“我都退出来多久了,他们确实是没必要把我放在眼里。之前阿甘还在的时候他们还能看着甘家的面子,现在阿甘去荷兰这么多年,他们这时候才来搞 KK,已经算是给足我们面子了,懂不?”

曹猛没龙北想得通透,肱二头肌把袖子撑得像颗黑色气球:“我们都已经不管这些破事,只想和老婆孩子平安过下半辈子,这群犊子!非要来我们面前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