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金灿灿的大道里,化成银河里的另一颗星星。

歌曲也传唱出来,粤语歌,女生唱的,飘渺迷离的歌词里有霓虹,有港湾,有北风声。

陈山野来了广州四年,对粤语会听不会讲,也没想着去学着说,能听懂五六成就好。

总归是外乡人,总归有一天是要回家的,学了也无用。

“玫姐,你什么时候听起这种老歌了?你以前的歌单不都是说唱和电音吗?”后排座对于一米八几的男生来说过分狭窄了,于熊明直接敞开腿,坐姿相当豪迈。

“这是我一个客人的歌单,小姑娘才十八岁,但听的全是粤语老歌。前段时间她分享在朋友圈,我听着挺舒服的,就一直听着。”

“这首歌叫什么啊?”于熊明比阮玫年轻了几岁,听的歌几乎都是外国流行音乐,突然听粤语老歌竟有些耳目一新。

陈山野无意识地竖起耳朵,可他没等来答案,身旁的姑娘把歌曲直接分享给后排的男孩。

他松了点手劲,之后又再收紧。

陈山野感觉到心里好像有些遗憾,但遗憾什么,一时半会,他也说不清。

车子等着红灯准备上内环时,一声“陈师傅”唤得陈山野差点松开脚刹。

声音自身旁幽幽地传来:“陈师傅,如果觉得热,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你看,我们都取下口罩了。”

陈山野眼角余光看向身旁的姑娘。

不知她的指甲是涂了指甲油还是贴了什么,指尖有金光一闪一闪,随着手指在她的唇边轻点,那星芒像调皮的小飞虫,在陈山野眼眸中撞来撞去。

他握紧方向盘,有些刻意地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不了,我们公司规定最近上工时必须一直戴着口罩。”

阮玫微微侧过脸。

男人的浓眉大眼浸在暖黄灯光里,他个子太高,头顶都快抵到车顶了,黑色口罩遮掩不住他那令人称羡的高挺鼻梁,再往下,能看见他的喉结。

陈山野也能感受到阮玫上下打量的视线。

他干代驾以来,第一次觉得等个红灯如此煎熬,那红色数字一秒一秒地倒数着,就像他躁动不安的心。

好在身后的男生此时插了话:“师傅,疫情这段时间你们代驾行业不容易吧?”于熊明将屁股挪来挪去,一双长腿总觉得不舒坦,干脆侧身把脚缩到椅座上。

陈山野回答:“是的,有好多兄弟过年前回了老家,到现在还没回来。前段时间吃饭喝酒的人少,还有过晚高峰时完全接不到单的情况。”

“诶,那师傅你去年有回家过年吗?”

红灯转绿,陈山野踩下油门:“没有,我去年没回去。”

车子上了内环便开始加速,陈山野开得并不慢,同时还认真地回答后排男生的问题。

“不是,小熊你这是打算去做代驾啊?”阮玫插了一嘴。

“我想着晚上没事也去兼职一下,给我的 vlog 添点新题材嘛。”

于熊明在 B 站有很多粉丝,之前多是发他在国外代购和旅游时的趣事,后来和对象的异国恋日常系列也很受粉丝欢迎,而最近没得出境,他便开了个新系列,主题是在疫情期间尝试不同的兼职。

“你这玩票性质的就别去瞎闹了,代驾师傅们都很辛苦的。”阮玫念了一句。

“哎,我就问问看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很快车子已经下了内环快到广美了,阮玫给司机指着路,车子往前过了两三个路口,在一个小区门停下。

“姐,那我走了,明天等你拿玩具给我啊。”于熊明手抵着副驾驶座上方的车顶处,看了一眼代驾师傅,细声交代道,“你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毕竟是男司机,于熊明多少有些担心。

“行,但我可能要明天下午才能给你送。”

“不急,明天联系,拜拜。”

“拜。”

“现在是往您定位的那个地址去,对吧?”陈山野问。

“是的。”阮玫答。

这里距离目的地不过五分钟车程,十点半的马路有些空,陈山野本可以开得很快,但他悄悄地放慢了一些车速。

他想,这次代驾行程结束,他们应该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吧。

思及此,他就没太舍得踩油门了。

Night.05

可五分钟的车程总没办法开成二十分钟,陈山野还是在导航预估的时间内将车驶进姑娘指示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内。

这次和上次送她的地址不同,这一片都是有些年份的老房子,马路外就是地铁站,附近接连着好几个综合体商场,内街这里入夜了倒是安静。

而上次是在另一个区的高档公寓……

陈山野清了清嗓子,把开始一点点往外冒的回忆塞回内心深处,稳稳地把车子停进车位里。

“请问您是线上支付还是现金支付?”陈山野解开安全带,循例问道。

可姑娘回的却是一句提问:“陈师傅,你一般晚上接单接到几点才下班啊?”

陈山野转头去看她。

红发女子手肘支着窗,那小脸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巴掌大,一双星眸淬着幽幽的光,火红的波浪在肩膀前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