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野也递出尾指，在镜头前勾了勾，应了声“好”。

专门用于接代驾订单的那部手机这时弹出了一个新单，离他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是辆飞度。

“扬扬，爸爸工作了，你和奶奶去睡吧。”陈山野一边在平台上按下拨打车主电话的按钮，一边跟儿子道别。

“行，你开车小心啊，晚安，爸爸。”

“嗯，晚安。”

视频刚挂断，车主的电话也接通了，一声“喂”钻进陈山野的耳朵里。

是位女客人。

陈山野在夜风里开口：“您好，我是代驾师傅，我姓陈。”

Night.04

“吱”

陈山野在离客人十米外猛地急刹住车，真空车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白色飞度，火红卷发，腿上如血滴一样的花瓣……

是她。

太阳穴仿佛被开了一枪，“砰”的一声，陈山野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这里不像他出生成长的那个小县城，一出门就能遇见一两个熟人，这省会城市那么大，怎么会……那么容易又遇上了？

陈山野胸口起伏不断，努力压制着瞬间飙升的心率。

他对自己说，离那一夜过去已经将近一年了，而且她那一晚也醉得迷乱，说不定她已经忘了。

但……如果她记得呢？

在陈山野思绪乱成麻的时候，带着口罩和于熊明聊天的阮玫余光瞧见了显眼的反光背心，赶紧向不远处的男人挥挥手：“师傅，这里，这里！我叫的代驾。”

陈山野咬了咬牙，把脸上的黑色口罩拉高一些，脚一蹬，向客人的方向开去。

“请问是手机尾号 2799 的车主吗？”陈山野在她面前下了车，只对上了她的圆眸一眼，已经心慌得匆忙垂首移开视线。

他拿出手机按开自己的电子工牌递到女客人面前，眼神有些躲闪：“这是我的工牌，请您看一下。”

“好的，陈师傅对吧？我们上车吧。”阮玫对完工号后对他点点头，把手里的钥匙递给他，抬脚从他身边经过，往副驾驶座那一侧走。

陈山野推着电动车走到后备厢处，打开厢门时陈山野的心跳已经缓了一些。

可当他的心跳缓下来时，又感觉到心脏处隐隐约约有被铁丝扎过的疼。

被扎到的那地方还破了个微不可察的小孔，往外漏着气。

陈山野抡起拳头往自己左胸口轻捶了几下，吐出一口长气，热气闷在口罩里形成潮湿的水雾。

看来她没认出他，这是好事，对吧？

后备厢不大的空间里散落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有一两个牛皮纸箱上还贴着快递单，陈山野得给自己的电动车挪位置，正想知会车主一声，就听见已经坐上副驾驶的女子开口说：“后备厢里的东西有点乱，要是师傅你的车子放不下，随便将东西挪一下位置就好。”

陈山野闻声抬头。

那人被车椅遮挡着，有街边的路灯洒落灯火在她发顶上，火红和暖黄勾兑出暧昧不清的颜色。

坐在后排的于熊明转过头：“能放得下吗，师傅？不行你把箱子递给我，这边还能放些东西。”

陈山野低头，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把牛皮纸箱整齐地摞在后备厢边角，回答道：“没问题，可以放。”

他已经是这晚第四次折起电动车了，却没了前面几次的轻松从容，把车放进后备厢时一时没放稳，眼见车子往前倾倒，赶紧伸手去扶。

车是扶住了，但碰开了旁边一个礼盒的盖子。

陈山野拿起盖子想把它放回原位，可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动作就停在了半空。

这里面装的一个个小玩意儿，他虽然不熟悉，但懂它们的用途。

他住的城中村里有许多家成人用品店，开在主干道上的还稍微隐晦一点，而开在巷子里的店都直接把一些广告海报光明正大地贴在店门口。

每到夜幕降临，店里就点起一盏艳俗的粉红壁灯，把那褪色缺角的海报染得更廉价情色，粗俗难耐。

盒子里的那些玩意儿造型倒没有海报上的那般直白，反而线条流畅简约，颜色也高级许多。

后排的人再次询问陈山野能不能放，他猛地将盖子盖上，应了声“放好了”。

绕车一周检查，车的右前车灯下有一处掉漆。陈山野屈起指节敲了敲副驾驶座半降的车窗说：“您好，车子前面这有一处剐碰。”

阮玫把口罩拉到下巴，挑眼看他：“嗯对的，我知道。”

陈山野不着痕迹地移开对上的视线，不再多话，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车门，把防脏座椅垫铺好后上了车。

陈山野启动了车子，扣好安全带，和客人核对路线：“您的目的地是到江南西对吧？”

“是的，但麻烦你绕一下路，先到广美那边停一下，我朋友要先下车，然后再回江南西。”阮玫拨了一下出风口扇叶，让冷气对着自己吹。

“好的，我们走内环可以吗？”陈山野稳了稳心跳，踩下油门。

“可以的，师傅你安排就好。”阮玫低下头在手机里挑着歌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