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在她额头下抽出右手臂,改为用胸腔抵着她,手臂绕过她微颤的肩膀取下了她耳朵里的耳机,又唤了她一声:“阮玫,醒醒。”
阮玫还是没有动静,甚至呜咽了两声,陈山野听到她说了句“不要”,不要什么,后面的没听清了。
她的手倏地松开十指,又很快再次握紧成拳,陈山野赶紧伸了左手压住她的手背,把她半搂在怀里。
“阮玫,醒了。”他轻揉着掌中微凉的手指,把自己的温度渡给她。
陈山野稍微用些力搂着她的肩,嘴唇贴在她已被冷汗濡湿的发顶一声声唤着,希望自己的声音能传进她耳内。
如灰鸟的人影在眼角来回游移,他觉得时间怎么走得那么慢,慢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其实这段难熬的时间,还不到十秒。
阮玫刚醒来的时候陈山野还没有松开她,等到掌心里的那双手平静下来,他才卸了些力气,扶着她肩膀的手来到她背脊上,一下一下像哄小孩一样拍着。
“醒了就好了,没事了。”他说。
陈山野还没等到阮玫开口,不远处检票口上方的电子屏幕显示出他们那趟车准备检票的通知,站内也即时进行播报。
阮玫坐直,陈山野也顺势收回了双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白天姿势那么亲昵暧昧,太阳还没落下,月亮尚未升起。
阮玫低着头,陈山野的角度只能瞧见她微颤的睫毛。
“我去洗把脸。”阮玫把脖子上的小风扇取下塞进包里,拿了包纸巾出来,站起身对陈山野笑笑,转身往大厅中段的洗手间走去。
阮玫的包没拉拉链,陈山野把两颗耳机装回耳机盒里,拉紧拉链后把包挂到行李箱拉杆上。
他背起自己的黑双肩包,拿起小桌子上已经常温的咖啡,推着俩行李箱也往洗手间走。
等了一会儿阮玫出来了,走到他面前时还硬扯出了个微笑。
陈山野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把手里的单肩包和咖啡杯递给她:“这杯冷了,我重新去给你买一杯?”
“不用,冷了就冷了呗,还能喝的,我带上车喝。”阮玫接过杯子捧在胸前,想从陈山野那要回自己的红色登机箱,“我箱子很轻,我自己拿就好了。”
陈山野这次没坚持,把箱子还给她。
他想阮玫可能需要手里实实在在地握着些东西,才有回到现实的感觉。
看着他们那个检票口的长队已经开始慢慢地蠕动,两人也不再多聊,走到队尾跟随着人群慢慢往前走。
检票过机,下月台,找到车厢,因为还没到开车时间,每个车厢门口都有男人聚集着抽最后一根烟,阮玫喉咙发痒,对陈山野说:“我想抽烟,你要吗?”
在吃麦当劳的时候她查了这班车的经停站,广州出发后到下一个站大约得两个半小时,她怕自己等会儿起了烟瘾难受。
最主要的她还是想用老方法压住那个噩梦,把它压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用锁链锁上,别总动不动就跑出来闹腾。
陈山野点头:“我先把行李箱放上车,你在这里等我。”
“好。”阮玫还是把箱子交托给他。
目送陈山野进了车厢,阮玫从包里摸出烟盒和火机。
月台有闷热潮湿的风吹过,她衔住烟背着风打火,那火星在金属里奋力喷溅着可就是不愿意冒出头。
眼前忽然有黑影笼罩,她以为是陈山野出来了,抬头发现是个陌生男人,商务打扮,身上有爱马仕大地香,手里拿着个银色 zippo 笑着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阮玫下意识往车厢里看,隔着大片的玻璃和刚放好箱子的陈山野对上眼。
陈山野两道浓眉微蹙,一双长臂还高举在半空,很快就迈步往车门方向走。
阮玫回过头对搭讪的男人摇摇头,食指中指夹着未点燃的烟,轻点着车门方向说:“不用了,我等朋友出来跟他借火,谢谢你。”
“男朋友?”商务男倒是有点不依不挠。
阮玫想尽快结束对话,“嗯”了一声,侧身绕过了男人往陈山野那边走。
“我的火机打不着火,你帮我点啊。”阮玫知道陈山野也抽烟,但可抽可不抽,瘾还没她大。
陈山野已经从裤袋掏出火机,打出摇曳的火苗递到她嘴边,两道眉还拧着。
他挑眼看一眼十几步外的男人,问:“刚刚那男的跟你说什么了?”
“没,就问要不要帮我打火呗。”阮玫深吸一口,清甜的尼古丁瞬间赶走了喉咙里的发痒。
她接着再猛抽一口,把烟盒递给陈山野。
其实陈山野抽不惯阮玫的烟,小姑娘家家就喜欢水果味或奇奇怪怪味道的爆珠烟,上次在她店里抽的那根是红酒味的,这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陈山野弹了一根在手指上把玩了一下,凑在鼻子前闻闻,这个倒没什么怪味,就薄荷味挺浓的。
阮玫“热情”地介绍:“这盒是西瓜味道的。”
陈山野含住烟嘴,打火机已经举到嘴边了,突然眼角瞥见那商务男还直勾勾地瞧着他俩。
他顿了顿,把火机塞回裤袋,大掌绕了个道扣住阮玫的后颈。
阮玫一时不备,微扬起下巴,瞪大了圆眸不解地看他。
陈山野嘴里叼着烟,话语有些模糊:“借个火。”
烟头和烟头互碰,随着一声吸气,火花在两人中间燃起。
滋啦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