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穆妃望了皇帝一眼,“谢陛下、谢皇后娘娘恩典。”

说罢,她便起身退了出去。

薛汀兰还想再说什么,被薛朝鸿一把拉住,按着头谢了恩,跟着穆妃走了。

太子妃全程一言不发,仿佛只是跟在皇后身边的摆设,只在皇帝下决定时抬眸看了眼穆妃,随后又沉默下去。

看来太子妃在皇帝皇后面前,并不似人前那般风光,她分明有心帮助穆妃,却没有开口劝言。

不知是觉得自己说了也没用,还是压根不敢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更不例外。

沈昭瞥了眼坐着未动的皇后,似乎与皇帝还有话要说,太子妃便随之留在殿中。

她垂着头默默起身,跟在薛容鹤和薛清月身后,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的情形。

对于穆妃来说,禁足已是最好的结果,在场众人心中自然清楚,连薛汀兰都未做吵闹。

红痕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之人一口咬定是巫术,再从她居住宫殿中搜出些什么,她今日必定难逃一死。

如今幕后之人并未推波助澜,反而任由事态发展,似乎并未想着一招置穆妃于死地,更像是在皇帝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静待未来发酵。

沈昭自宫殿高台向下走去,望了眼头顶厚重的乌云,风雨欲来。

坤灵殿。

偌大的宫殿中只坐着皇后与太子,今日天色阴沉,殿内昏暗,二人面容隐在暗色中,难以分辨神情。

皇后抿了口茶,看向坐姿紧绷的太子,“拉着脸做什么,尝尝,今年的云雾茶收成不好,本宫这里也只得了二两。”

“母后,咱们收手吧!”太子行至皇后身前,半蹲下去,眼神祈求地望着她。

皇后手里稳稳端着茶碗,仿佛没看见他一般,神色悠闲地撇了撇茶沫,“事到如今,如何收手?”

太子豁然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焦急道,“前几日薛容鹤带着一人入宫,不知做了些什么,知道了父皇欠安乃毒药所致,母后为何不拦着?!若不是我的人拦着,恐怕那毒药已到了他的手上。”

“你的人?”皇后嗤笑,眸中划过一丝不屑。

她身为傅家嫡长女,当年在先帝之子中挑选了她中意、却最不起眼的五皇子,倾全族之力多年谋划,才扶持他登基。

她也如愿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诞下一儿一女,又筹谋让儿子成为太子稳坐东宫,女儿是荣宠加身的嫡长公主。

这一切荣耀尊贵都是她自己谋得,傅家不过是她的跳板,儿女是她的点缀,待将来儿子继承皇位,她就是北雍最尊贵的女人。

任何阻碍她的,都将死于她手,成为她走向荣华的垫脚石。

让她放手,怎么可能?

宽大的袖袍下伸出一只皮肤细腻、染有丹蔻的手,轻轻抬起太子的下巴,让他与那双手的主人视线相对。

“太子莫要忘了,你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那双美目周边已生细纹,但风华却不减当年,依旧凌厉,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欲望,让直视者不寒而栗。

太子浑身剧颤,满脸颓丧坐倒在地,“母后可曾想过,此事一旦失败,莫说你我,连带傅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从小便被严厉教导,身为储君,未来的一国之主,举手投足、衣食住行都需符合礼仪规矩。

儿时他刚学会说话,便要背诵诗词歌赋,记不住母后就会用树枝抽打他的小腿,因为此处不显眼,不会被父皇发现。

他会走路起便要学各式礼仪,再大一点就是君子六艺,需得样样精通,才能得到母后亲手递来的一块糕点,甚至连一句夸赞都吝啬。

人人都称赞太子聪慧无比,将来可成大业,无人知晓他的小腿上满是伤痕,走路时疼痛难忍,却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礼仪到位。

他那时极为羡慕七弟。

宜妃虽出身将门,却温柔和善,对七弟宽容疼爱,既不用背书也不用学武。

故而他那时总偷偷往七弟身边凑,喜欢吃宜妃亲手做的糕点,是他童年冰冷记忆中唯一眷恋的温暖。

可惜好景不长,母后发现之后问也不问,立即将他锁进坤灵宫黑暗的小佛堂中,两天两夜滴水未给,无论他如何求饶,都没能得到半点垂怜。

他永远记得那日,佛堂的门被缓缓打开,母后站在咫尺光明之处,眼神冰冷,看着奄奄一息的他毫无波动。

犹如天上冷漠的神佛,任凭人如何祈求,都不为所动。

她问道,“今后还去吗?”

年幼的他早已无力说话,轻轻摇了摇头,便晕了过去。

此后,他明白了一件事,宜妃不是他的母妃,七弟也并非他的亲弟弟。

他们只是,他登往至高位的敌对者。

他与七弟是两路人,如今更是在权力斗争中走向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思绪回笼,太子看向坐在昏暗之中的皇后,等待着她的回答。

皇后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桌上金丝蜜蜡,幽幽烛火映照在她的眸中,“你看这火焰,它跳动、炙热,看起来能将一切付之一炬。”

她举起烛台,缓缓蹲下身子,将燃烧的蜡烛置于太子与自己之间,突然伸手握住太子的手腕,扯到火焰前,“你敢摸摸它吗?”

太子瞪大了双眼,他的手距离火焰不足一指,火焰跳动间炙烤着他的皮肤,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皇后大笑起来,随即狠狠训斥,“你这个懦夫,怎么会是我傅瑾的儿子!”

她缓缓抬手,两指置于火焰两侧,“噗”地捏灭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