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人刚坐下,门口的侍卫来报,孟素商到了。

宫女推了门,孟素商跨门时整理了衣襟带了些门外的寒意,春酲懂事地退到了旁侧,奉上新茶。

孟素商瞧了春酲一眼,然后道:“祖母,前些日子画馆称给阮二姑娘的像画好了,只是未着色,阮二姑娘在画馆受了寒。”

“可找太医瞧过了?那丫头身子弱,浔州不比赤临。”太后捻着袖子在孟家文书上批了红。

孟素商道:“瞧看过了,这一病好些日子,上好的药材都送到了永宁殿。”她到旁侧站着,人不曾跨过御桌,直到太后批好交给了春酲。

“你多上点心,先前追杀她的刺客被时酒杀了,时酒跟着她师傅学了些武艺傍身,在宫里没人碰的了她,阮二得好好护着。”太后站起身,由孟素商扶着往小榻上去。

时酒当年被带入宫时,太后惜这时酒之才,入宫那年本有意养着后来调到别的司所,除了作画这才女还能写得一手好文章,不比阮家女儿差。

但这时酒貌似不想往上走,呆在画馆做到了如今,孟素商扶着她到小榻坐下,御书房内门设有小榻供皇帝休息。

“祖母忧心太多,时酒入宫多年,瞧着是个本分的,早几年祖母查过她的来历,没有不对的地方,阮二姑娘那头祖母且放心,宫中没人能给她委屈受。”孟素商欣赏时酒,这身份查来查去也是个干净的。

太后抽回手,没再说这事儿,“战场情况不太好,后宫这些事儿你多忧心,你这父亲传的不是捷报,向来都是伸手要银子。”

孟素商不好评这事儿,等着太后往下说。

“漠地蛮子此次铁心要挖了大源朝的根骨,闻台的军调动不得,浔州是文人的地儿,没几个能打的,哀家此刻才觉着硕大的朝堂无可用之人。”太后揉着太阳穴。

孟素商递上茶,“祖母可有意调动邑城铁骑?”也就只能在太后这儿,孟素商尚能评朝堂之事。

太后将这些说与她听,也是在教她有意让她步步摄入朝堂,人称她小孟后,实则是句嘲讽,她是第二个太后。

“若是全调,光靠着宣城的暗影卫,护不住赤临,早几年夷川大地几个部落崛起,被铁骑压下去,若是此刻铁骑没了,对赤临不利。”太后撇了茶沫,抿了一口茶水。

孟素商顿了顿,问:“那祖母今日唤我过来,可是有了对策要我去办?”

太后放下茶盏,拨正茶盖说:“你知道赤临分两城,两营,其中碧海营掌管使臣出境,前些日子潜伏在璟国的探子来报,璟国近年来兵力强盛,璟国小皇帝倒是有几分本事,碧海营的监督楚淮州是孟家的学生,这事儿交给你不合适,但是你去劝他前往璟国借兵总好过一道懿旨逼迫他来的实在,他不怕死,但是大源不能因此灭了。”

孟素商微顿了一下,问:“璟国女皇肯借兵吗?”这事情并不好办,她去劝碧海营好过太后直接下懿旨,因为碧海营的提督定是还记着当年的恩怨。

太后留着没杀他看在楚家面子上,楚家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撼动的。

“那就看楚淮州有几分本事,璟国小皇帝是女子,李妃自打怀了六皇子逃回璟国以后,扶持着她上了位,这皇子姓陈,终有一日会回朝都,近来没怎么听说六皇子的消息,春酲。”太后说得不紧不慢,叫了候在旁侧的太监。

除了宫中的皇子,还有一位远在璟国,面对这些复杂的宫廷关系,她也是无奈应声去做太后交代的事情。

阮倾竹从时酒那儿回去以后加重了风寒,先后来了两个太医,入宫后便做了药罐子,或许应了老神仙说丢了银锁时运不济。

寒冬夜幕下,枯树不得眠,孤烛让画馆朦胧摇曳在大雪之下,那窗纸透不进寒风,烛光闪动得厉害。

阁楼之上屋内听得狂风大作,小炉上热了桂花酿,酒香飘在墨纸之间,在给阮倾竹画像点完了朱砂后,时酒停了笔。

南栀刚进来,一阵风趁虚而入灭了一盏烛,她忙地闭紧了房门,点上烛台挑动着灯芯。

时酒到桌边坐下,“明日将画送到太后那儿。”

她拖了几日才着色弄好,阮倾竹的样貌,稍不注意,便觉着是临摹的瑶池仙的画作。

南栀应声走近,将酒倒在小杯中,闪动的烛光透过酒气,琉璃杯加了热酒烫手,她只能捏着一册的杯口,“殿下,听闻阮二小姐病得厉害,太医去了好几个。”

时酒没有着急去碰酒,而是抿了一口凉透的白水,“她怎么这么麻烦。”她说到这儿顿了下,这才想起是因为自己闹出来的,于是她改口说,“我待会儿过去看看。”

如果阮倾竹因此病死了,追责也会到她这儿,不是怕,是这人暂时还不能死。

“殿下往后做事莫要冲动,璟国来了信。”南栀将壶重新煨到炉上,炉内撤了些炭。

时酒放下杯子,“怎么说?”

“陛下说过几月送礼给您,倒没说别的。”南栀想到那信条也觉得奇怪。

时酒眉头微蹙,“往后她的信不要收,宫里眼睛多,别为了她这一句废话让人抓了把柄。”

“还有长公主说,长夏时分让您务必回去参祭祀。”南栀收着桌上的东西。

璟国三年长夏都有祭祀传承了几百年的习俗,由天子带头,百姓皆与之同行,三年前的祭祀时酒因事儿没能回去,今年怕不行了,怎么也要回去。

“到时,你让望茗提前入宫替我。”时酒回答的很平淡,这替身自小母亲便替她养着,绝不会出任何错,“她近来在哪儿?”

南栀捏着画纸两侧悬挂起来,“阁主近来去了夷川大地。”南栀常在宫里,和宫外很多消息断开了,知道的并不全。

赤临这地界眼线众多,宁可和璟国的来往减少,也不能漏了马脚,做事情谨慎得很。

时酒听罢没有多问,她没在宫里养鸽子,赤临不受外州所护,自然皇宫大内会设专门的营地探各地的消息。

探子多,养的猛禽也不在少数,她只能借着留在赤临的密探给璟国送信,且来往近几年越来越少。

杯中酒冷得差不多了,时酒只是抿了一口便不再碰,冬日喝酒暖身但不宜过多。

赤临四季分明,冬日冷得厉害,这几日停了雪,倒是叫狂风钻了空子,房檐的冰柱尖端上沾了点烛光。

微弱的咳嗽声越来越明显,傍晚时阮倾竹转好了,不曾想深夜加重了。

桑珞住在隔壁屋,夜间守门的小太监冻得缩手缩脚,屋内的一盏烛台闪动得厉害,让粉色帐幔变得若隐若现。

阮倾竹脑袋昏沉的厉害,像是置身于冰层之下,又如赤阳之上,没了半分气力。

床幔边上的绳索接着隔壁耳房的铃铛,孟素商为了她方便而做的,即使干咳声儿也很小,前段时间受了伤,如今又染了寒,这病怎么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浔州没有赤临这般繁花似锦,但霭霭风烟之地不需要孤身望月。

恍惚间她像躺在浔州的烈石上受万邢,一道寒冰碰上她的额头,她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南栀小步入屋,“解决了。”她刚将守夜的小太监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