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摇头:“没用的,贾家背后是华京贵族,就算有人目击贾宽杀人,也不能将他如何。”
谢汐楼挑眉:“你果然知道。但你也有不知道的,执掌大理寺的琰王此刻就在灵州,无论是贾家还是他背后的势力,如何能越过他?”
“贾宽已死,赵姑娘已然大仇得报,至于他是因何而被杀,没那么重要,律法无法让死人付出代价。赵姑娘很好,不该和穷凶极恶之徒沾染上关系。‘守空’不该是‘云空’。”
“云空大师,这由不得你。”
云空窒了一瞬,周身气势如潮水泄出,明明还是少年,却像是耄耋老人,散发出一股绝望的死气。他目光幽深,“谢施主,拿出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我所为。”
谢汐楼了然,幽幽叹息:“活人比死人更重要。官员录用审核严苛,我本想劝你保下那人免受牵连,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你丝毫没有悔意。”
“贫僧不知施主是何意思。”
谢汐楼盯着他,带着十分认真:“希望你不会后悔。”她将狱卒招来,指着面前的两人:“将他们的牢房分开,隔得越远越好,切莫让他们再有任何沟通。”
听到这话,一旁默不作声的穆元愣了一瞬,旋即发疯似的扑上来:“谢汐楼,你要做什么?他说了什么?他说的都不是真的,人就是我杀的……”
谢汐楼转身走向大门,任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狰狞,又越来越微弱,直至她走出牢房,直至她重新看到天光。
她没有看到的角落,云空轻声呢喃:“我没有错。”
鸢尾在拐角处等她,她的耳目灵敏,刚刚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她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帮他?”
谢汐楼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初入东吉寺时,偶然瞧见过一个场景。云空站在熙攘人群中,低头与一个稚童讲话。那日阳光正好,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个对孩童温柔的人,心中当是善意未抿。”
鸢尾垂眼:“可他害死许多无辜之人。”
“我知道,他必遭酷刑才对得起无辜亡灵。”谢汐楼思绪飘远,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华京,“我还是孩童时,每每顽皮犯错,哥哥永远挡在我的前方,替我被祖父揍。岁月轮转,如今若有机会能帮到哥哥,哪怕只有一丁点,我也愿意去做。我以为云空会和我一样……或许是我想错了。”
鸢尾不懂她的纠结,只能默默相伴。二人沉默着走到牢房大门口时,恰逢一辆马车停在了衙门口,赵宝月的父母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颤颤巍巍走向公堂。
谢汐楼后背发毛暗叫不妙,他们莫不是已经知道了赵宝月死的事?那她岂不是彻底拿赏金无望?
她凑到一旁站着发呆的狱卒旁,笑眯眯问道:“大哥,这两位是赵员外夫妇吗?他们来衙门做什么?”
那狱卒知道她和成松相识,态度还算友好:“昨日玉山里发现了一副骸骨,衙门将骸骨的特征标出,贴出告示,寻找认识这幅骸骨的人。赵员外的独女几个月前失踪,他们应该是为此而来。”
谢汐楼在心底叹了口气,摸出几枚铜板塞到狱卒手中:“兄弟辛苦,拿去喝酒。”
狱卒接了钱,五官更是舒展,又补了一个消息:“你可知前些日子白鹿寺中死了个人?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这两日他家的亲戚来到灵州城,每日都要来衙门点卯,能哭喊半个时辰。今日衙门认骨头的人不少,甭管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每个都哭着进去哭着出来。这凑在一起,啧,赶上戏园子热闹了。”
谢汐楼倒不觉得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礼貌道谢后,提起衣摆快步追随赵员外的步伐。
灵州城衙门建在城中心,与监狱比邻。穿过大门走过一条甬道,便是公开审理案件的大堂,也是整个县衙最气派的建筑。
无名尸骨暂时安放在大堂和二堂之间的院落,谢汐楼匆匆赶到时,赵员外及夫人正在辨认尸骨。赵夫人面色苍白背身站着,赵员外颤颤巍巍,扶着身边侍从勉强站立。
衙役仵作将尸骨的细节说与二人听,话没说完,赵夫人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赵员外瘫软在地,哭天抢地,一时间院内乱作一团。
成松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安慰完赵夫人又去安抚赵员外,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成大人啊,你一定要为我儿作主啊!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去寺里拜佛,怎么能把命给拜丢了啊!”
“本官定会查清真相,还赵小姐一个公道!”
赵员外抹了下眼泪,却怎么都拭不干净。心中怒火奔涌而出,呵斥道:“我女在白鹿寺中失踪,还查什么?定是白鹿寺中有人作祟。大人你且将寺中僧人全部羁押,严刑拷打,一定能审出个结果!”
赵员外痛失爱女迷了心智,成松身为一方父母官,还没糊涂到草菅人命的程度。他板起脸有心斥责几句,瞥见赵员外一夜半白的头发,终是没有开口。
“你放心,本官定会尽快抓住杀害赵小姐的凶手。”
成松话语真诚,角落旁观一切的谢汐楼却是半分不信。
她早该想到,能在灵州县令这位置上蹲这么多年,没有政绩,不结党营私,只靠一个“善”是行不通的,还要懂得平衡各方势力,装聋作哑,在权贵间和稀泥。
贾氏算哪门子的权贵,也配让一个县令和稀泥?
若是几年前……
谢汐楼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赵家运气不错,陆回此刻正在灵州,贾家若真闹起来,讨不得好。至于她,待此案了结,她拿了钱便会离开,大不了这辈子不去青城绕开贾家。
谢汐从角落中走出,昂首挺胸,走出盖世英雄的步伐,到漩涡中心直接了当开口:“参加成大人,草民谢汐楼,有关于此案的线索!”
第22章 佛前欢22纷争
谢汐楼的话让成松眉头紧锁,脸上起了阴云。
他望着谢汐楼,神情纠结,拿不准是否要阻止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赵员外惊喜交加,旋即认出了谢汐楼:“我记得你!你当真有凶手的线索?”
“是。赵姑娘的骸骨,便是我和大理寺官员一同偶然发现的。与她骸骨一起发现的,还有一块玉佩,刻着‘贾’字和一个家徽。经过辨认,是青州贾氏每人都会有的玉佩。”
谢汐楼不给成松阻拦的机会,第一句便将贾家供出。
青州离灵州不算太远,赵员外为了生意走南闯北,自是听过贾家的名号。失去孩子的父亲不会因为凶手的权势而产生丝毫的畏惧,他的愤怒在一瞬间冲破头顶,怒目瞪着成松:“成大人!老夫信你敬你,
你却要包庇贾家!”
谢汐楼赶紧解释:“此事颇为复杂,成大人也有他的苦衷。赵姑娘的案件,牵扯到名节,不若我们到堂中,我将大概的来龙去脉说与你们听,之后由你们决定如何做。”
赵员外也不是真的想和成松翻脸,只是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谢汐楼递了个台阶,他抚着胸膛,顺势而下:“如此,请谢贤弟带路。”
谢汐楼也是第一次来灵州县衙,哪里会带路?还是一旁的主簿反应机敏,引着几人到一旁的房间后,将无关人士驱离了院落,悉心掩好房门。
房中只留下赵员外夫妇、成松、一名书吏、鸢尾以及谢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