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没为难陆回,见他不愿,便将传位诏书收起:“你既不愿,孤也不勉强。只是孤有一事需要托付你来做,只要你能完成,孤便允你离开华京,去做你想做的事。”
皇兄的要求定然不易完成,但那年的陆回还是充满希望:“皇兄请讲。”
“此事有关青岩书院,并非易事,你且听好……”
回忆逐渐散开,面前不再是皇兄,而是眼巴巴望着他的写戏楼,陆回拉过她的手,将那年的事简略写在她的掌心,谢汐楼很是震惊,缓和了片刻,才拣着最不重要的事点评:“先帝竟然这般早便将青岩书院的案子交给了你,那年你还未及冠吧?”
陆回点头:“是,两年后我及冠,借着替皇兄
授经筵的机会,入青岩书院暗中探查大半年,却依旧没能找到头绪。如今算来,这案子我陆陆续续查了八年,终于快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了。”
谢汐楼唏嘘不已:“你完成了对先帝的诺言,先帝却没机会瞧见了。先帝允你之事,如今的陛下怕是不会准许。”
陆回轻笑,眉眼舒展:“无妨,若真的想做,总能想到办法。”他转向谢汐楼,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未来我不做王爷了,你也做不了王妃了,可好?”
“那自然好!”谢汐楼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喜欢在江湖闯荡,随遇而安,四处走四处瞧。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我的仇,我才不想回到这牢笼中呢。”
“若离开华京,你最想去哪?”
谢汐楼眯起眼睛,似能瞧见如水墨画般的江河湖海,崇山峻岭。她想起那个阿爹阿娘时常提起的地方,眉眼间似有无限向往:“北境,我想去北境。祖父说我是在北境出生的,出生后不久敌国来犯,阿爹无暇顾及阿娘和年幼的我,才让阿娘带着我先撤回了华京。阿兄说,北境寒冷,多山多雪,天气好的时候,朝阳的光打在雪山顶上,金灿灿的,像是座金山一般。前些年我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总是避开北边,如今有杨院使的药,加之那玉佩也快碎了,我不再惧怕严寒,终于可以去看那金山了。”
日照雪山,生辉金阙,陆回摸摸她的头,笑得温柔:“好,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那积玉堆金。”
第124章 凤凰涅槃17两名杀手
以往严肃阴沉的王府因陆回的婚事焕然一新,门口悬挂的红色灯笼让整座府邸有了几分亲和模样。
许是昨日喜饼美味,往日百姓若需从王府门前通过,恨不能绕一个大圈,生怕靠得近了惹琰王不快,今日王府门前竟出现了路过的行人,不再门可罗雀。
谢汐楼和陆回从宫中回来,下车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百姓们看到二人,还是有些慌张,却已不似往日般畏惧,谢汐楼冲他们微笑,轻声打趣陆回:“‘阎王’的名号要不保喽。”
“不见得是好事。”陆回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进去吧。”
二人刚进门,便瞧见一个大理寺官员匆匆向外走,瞧见陆回后很是高兴:“殿下回来了!前些日子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殿下一定想知道!”这人兴致冲冲说完,才瞧见陆回身边的谢汐楼,笑着打招呼,“谢姑娘!啊不对,该是‘拜见王妃殿下’!”
来人正是齐正,谢汐楼曾在偷婴案时见过。
谢汐楼笑着摆摆手:“我不讲究这些虚礼,还是说正事吧。”
三人到前院正堂落座,齐正忙不迭将传回的最新消息告知二人:“从南边回来的兄弟来报,殿下您上次发往各地的两张男人画像,都有了消息。其中一个三角眼名唤罗牙,曾因杀人案被抓入狱,却在入狱后不久便越狱逃走,之后便不知所踪。另一张画像上的人叫马四儿,是个道上的杀手,三年前不知所踪,不过我们找到了他的妹妹马舞儿,也是个杀手,已经在大理寺牢中关着了,殿下随时可以见。”
谢汐楼疑惑:“罗牙若因杀人被抓,入的该是死牢,死牢的看守一向严苛,他是如何逃出来的?”
“在下也觉得奇怪,他被关押的地方是在益州,那里的死牢位于地下,除非有人将他放出来,否则基本不可能越狱,也不知罗牙是怎么逃出来的。若有机会见到,我一定要问问他,好好学习一番。”
罗牙是在益州入狱的?谢汐楼和陆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益州刺史姜曲。
益州是姜曲的地盘,姜曲和周鸿之又是姻亲关系,罗牙的越狱是否会和姜曲、周鸿之有关?
齐正不知二人在想什么,继续往下说:“确认罗牙的身份后,在下去查了一下罗牙的过往,这人自小学武,功夫极好,但脾气却差,时常与人发生争执,将人往死里打。后来年纪渐长,找不到活儿干,铤而走险做起杀人生意,江湖上有几桩灭门案,一直找不到凶手,曾经就有人怀疑与罗牙有关。他这次在益州被抓,还是因为益州一个叫郑治的官员,为了一桩案子追着罗牙跑了好几个地方,最终将其逮捕归案。”
谢汐楼继续问齐正:“罗牙是何时被抓,又是何时越狱?”
“这事在下记得极为清楚。罗牙是先帝去世前被抓的,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罗牙犯的是十恶不赦,只能在大牢中等着问斩,却没想到新帝登基后一个多月,他在牢中消失了。最开始益州的官员们还以为是狱卒们弄错了,将不该放出的罗牙放出去了,但查来查去查到最后,竟是他自己越狱逃跑的。”
谢汐楼垂眸思索。
益州城死牢无法越狱,罗牙却是在其中不见的,若是益州刺史姜曲将其放出,倒是能说得通。
姜曲将其从牢中放出后,罗牙便启程赶往华京,到了华京后不久,就去了沈国公府,顺利无阻进入闻鹤轩将她杀害。她与罗牙、姜曲素不相识,就算是沈家与他们也没什么仇怨,没必要千里迢迢赶去华京只为了杀她。
若罗牙的背后人是姜曲,那么姜曲的背后定然还有一人。
只能是周鸿之了。
可是周鸿之为何要杀她呢?
疑惑之处还有很多,却也不急着在此刻全部理清。谢汐楼望向陆回:“先去大理寺牢见见马舞儿?”
……
大理寺地牢建在地下,是整个大理寺守卫最为严苛的地方。一行人通过层层关卡,方才走入通往地牢的阶梯。
与想象中的不同,大理寺牢内极为干净整齐,瞧不见半点血腥。带路的齐正像是会读心术似的,主动为谢汐楼介绍:“大理寺地牢分三层,地下一层关押普通犯人,第二层才是用刑的地方。通常情况下,犯人下到第二层就不会有再上来的机会,所以地下二层以上是瞧不见血腥的。”
下行楼梯陡峭,陆回紧紧抓住谢汐楼的手,拐弯时小心护住她的头顶,防着她磕碰到脑袋。谢汐楼心口处如浸了蜜糖,挽紧陆回的手臂,随口问前方的齐正:“那第三层是做什么的?”
“第三层是天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许多年前有个王爷造反,最后便是被关在了那里。”
齐正引着二人走入一层深处,到角落的一间牢房停下,指着里面正在睡觉的女子说:“这便是马舞儿。”
马舞儿三十多岁的模样,仰面躺在稻草垫子上,青色衣裙上沾染了不少黑色的污渍,发簪不知何时取下放在一旁,头发杂乱披散着,与稻草混在一起。她听到来人的声音也只是耳朵动了动,没有什么反应,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谢汐楼指着门上的锁:“劳烦打开吧。”
齐正看了一眼陆回,见他没阻止的意思后,顺着谢汐楼的意思将铜锁取下。谢汐楼走进牢房,陆回紧随其后,堂木和纸镇守在门口,让包括齐正在内的所有人退至百丈外。
稻草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翻身坐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进入她牢房的两个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问道:“你们将我千里
迢迢抓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堂木也不和她废话,将刚查到的马氏兄妹所犯罪行一一列举,马舞儿越听表情反而越轻松,等到堂木念完,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既然全知道了,为何不早说?我也就不用焦虑这么多日了,生怕万一多交代了,绝了自己的生路。”她伸了个懒腰,“我早就想到这日了,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些确实都是我和我哥做的,要杀要剐随你们。”
谢汐楼找了个干净角落,席地而坐,与马舞儿一般将腿盘起,平视着她:“你兄长呢?”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