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直说她认错了人,老妇却坚持自己没认错,说她是他的外祖母,在他年幼时还抱过他,后来又问他的母亲如何,说她失去女儿音讯很多年,心中很是想念。

西市人多眼杂,多是些看热闹的百姓,眼见人群越围越多,陈崇一改往日的谦和,斥责了那老妇,匆匆离开。

老妇见他拒不相认,一屁股坐到地上便开始哭,向围观百姓哭诉,说她的闺女嫁入大户人家后便与家中少了联络,前几年随那家人搬离故乡,彻底没了音讯。她本都当那女儿死了,却没想到随儿子搬来华京没几日,便瞧见了和女儿如出一辙的外孙。

她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亲人?

正哭天抢地之际,有一少年笑盈盈出现,告诉她他是京兆尹的官员,说可以帮她找到她的外孙和女儿。老妇止了哭声,面露狐疑。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交到这老妇手中。

那令牌金光闪闪,瞧着很是不凡,老妇不识字,却因这令牌相信了面前少年的话,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泪,随他离开。

围着的人群随二人的离开逐渐散去,等到京兆府的人收到报案,匆匆赶到时,哪里还有那老妇的影子?

第二件事和宫中一个姓杨的御医相关。

初六这日,这位深受宫中贵人信赖的御医暴毙家中,据他的儿子说,他的父亲自几日前便头痛的厉害,到初六这日清晨久久未起,仆役进屋查看时,才发现这御医早就没了气息。

尸体停灵家中,太皇太后特遣人来拜祭。

杨家人想起杨御医生前常念叨的落叶归根的愿望,打算扶灵回乡,正月十三举家搬离华京。

正月十五这日,京中贵人多到郊外寺中敬香,陆回也带着谢汐楼去了太川寺。

小沙弥瞧见谢汐楼,很是高兴,但又碍于一边的陆回,只能悄悄对着她挤眉弄眼。陆回瞧着有趣,正好有事在身,便让小沙弥带着谢汐楼去歇息,而他则去了一间禅室。

禅室内早有一人在等候,听到声响看清来人,小跑几步跪倒在陆回面前。

“臣谢殿下大恩!”

这人正是前几日“死”去的杨院使。

陆回越过他,到一旁的蒲团上坐下,另取茶盏倒了一杯清茶。

“谢就免了,东西呢?”

第117章 凤凰涅槃10月琴

百川寺香客众多,大多集中在前几进院落。小沙弥引着谢汐楼避开人群,向后院安静处走去,不多时竟到了僧寮。

小沙弥神神秘秘的,说是有个人她一定想见。谢汐楼被他逗得生出几分兴趣,一路上都在追问那人到底是谁。

僧寮院落里有一小僧,执半人高的扫帚清扫门前尘土,听到声响转身,露出一个腼腆笑容:“谢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面前的小和尚瘦瘦小小,只一张脸圆润饱满,谢汐楼认了片刻才惊道:“风纪?!”

东吉寺一别,已有近一年未见,往日胖嘟嘟、稚童模样的小和尚,如今抽条出了几分少年的样子。

风纪笑眯眯点头:“正是小僧。”

“你什么时候来的太川寺?”

带路来的小沙弥抢着回答:“前些日子,师兄下山去化缘,瞧见了个瘦骨嶙峋的小和尚,只

剩半块饼子,却还要与乞丐分食,觉得很有趣,便带回了山上。后来虚无师叔祖瞧见他问了几句,发现竟是谢姑娘的旧友,还感叹了几句缘分。”

谢汐楼奇道:“既然要来华京,当时为何不同兄长不同沈将军一起离开?”

风纪笑着摇头:“那日施主离开后,东吉寺被查封,小僧被送去了白鹿寺。”

“可是白鹿寺的僧人们为难于你?”

“不,白鹿寺的师兄们待小僧很好。小僧呆了几个月,总觉得在那里寻不到小僧心中的佛。住持知小僧困惑,与小僧聊了一夜,小僧豁然开朗,于是便离开了玉山,离开了灵州,决定去其他地方寻佛。那之后,小僧一路北上,靠化缘到了华京,后被带入了太川寺,如今算是暂住在太川寺。”

谢汐楼失笑,只觉得这小和尚有慧根却又执拗,说不准真能走出独属于他自己的佛路。

谢汐楼与两个小和尚聊了一会儿,陆回还未寻来,她想起许久没来寺中敬香,一个人溜溜达达向大殿走去。

今日大殿人满为患,香客俱是京中名门,谁也不肯给谁让位子,各家婢女丫鬟时有碰撞,虽是顾念着佛祖在上有所收敛,仍旧小争执不断,气氛浮躁。谢汐楼本也不是什么信佛的人,只是念着太川寺于她有恩,才想着敬支香,捐些香火钱,如今倒是觉得有这个心就行,实在不愿与殿中“所谓名门”混在一起。

她带上帷帽,站在角落阴凉处,正靠着墙昏昏欲睡时,瞧见陆回和堂木的身影,等到二人走近,她懒洋洋地问:“可见到那人了?”

陆回虽未曾与她说过今日来见谁,但也不奇怪她有所察觉,闻言颔首:“是。不仅见到了那人,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你一定想见。”

今日怎么每个人都说要带她去见想见的人?

谢汐楼勉强提起几分兴趣:“我想见的人?财神爷?”

“……你的婢女,月琴。”

谢汐楼瞬间站直身体:“她在哪?”

陆回牵着她的手,笑道:“不急,既然寻到了她的踪迹,便不会让她逃走。我们先去敬支香。”

谢汐楼最初以为陆回说的“不让她逃走”的方式是派着暗卫跟着她,直到离开太川寺上了马车,看到马车上捆得如蚕蛹,眼睛嘴巴都被死死蒙住的那人,才明白是这种方式。

月琴早被劈晕,扔到马车角落,谢汐楼盯着她,直到马车驶了一半路程都没回过神来。

虽然早已知晓月琴很可能尚在人世一事,但当这个人真实出现在面前时,谢汐楼依旧感到震撼,心情很是复杂。

月琴何时做了二叔的妾室?可是受人威胁?她可甘愿?这些年她去了哪里?那糯米圆子里的迷药可是她下的?

她想问问她为何要这么做,想问她害她的理由,却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陆回见她面容逐渐平和,知晓她已彻底接受现实,方才开口道:“前几日,盯着沈府的人来报,说沈家二爷带了一个叫月娘的妾室回府过年节。那妾室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有一日风大,将那面纱吹起一角,恰巧被盯梢的人瞧见,说是与大理寺送往各地的婢女画像很是相像。

“毕竟是你的母家,若无十足把握,我不愿带人强闯沈府拿人,一直在找寻悄悄将其掳走确认身份的机会,但这个月娘很是小心,竟一直不出府,缩在沈仲广的院中,除了除夕那日去过闻鹤轩外,连后花园都不曾去过,实在是寻不到机会。”

谢汐楼拧眉:“月琴与我一般,并不信佛……她今日来太川寺,是你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