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对机器学习感兴趣，研究又深到足够与周教授探讨的程度，那么凭他的成绩和能力，以及身上诸如“年年国奖第一”、“全国奥赛金牌得主”、“学科竞赛冠军常客”此类的无数头衔，即使不去卡内基梅隆念周教授的研究生，S大乃至于全国各大高校，所有机器学习方向的知名教授也都任由他挑，完全没必要选择与他不够适配的数据库。

凌钺给的答案很简单：“黎教授要我，我就去了。”

我提出质疑：“我不信当时要你的只有黎教授一个。”

凌钺微一挑眉：“可黎教授是院长，他的项目不缺经费，给学生开的工资比其他老师高。”

这个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你就为了这么点工资，放弃了自己的兴趣？”我仍替他感到惋惜。

“没有放弃。”凌钺纠正我的说法，“就跟有些人修双学位一样，我只是在数据库的基础上，多了一个研究方向。”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研究生不比本科，除了修满学分、通过每一门课程考试以外，还必须要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一遍一遍地跑代码、做实验。

尤其黎教授对学生的要求高，实验室的所有人不论是研一刚入学的新生，还是博士即将毕业的老学长学姐，周一到周五，只要没有课，都必须在早上9点之前到，晚上7点以后离开。

所以一天里留给凌钺自学的时间并不多。

但能同时得到两位业内顶尖导师的认可，在看不到的地方，他一定付出了比常人要多好几倍的努力。

“你现在在我心里，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实习生了。”我不由感慨。

“哦？”凌钺的语气总算有了些变化。他的眼里透着戏谑：“崇拜我了？”

“崇拜谈不上，就是钦佩。”我认真地看着他，发自内心地竖起大拇指：“大神的境界果然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是‘我们’。”凌钺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他压下上扬的嘴角，冷声警告：“你别想把我跟你区分开我不会给你机会找什么‘仙凡有别’的借口来拒绝我。”

我是真没想到，他的思维能发散到这个地步。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并且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然，后面半句我没敢讲，怕惹得他更加生气。

可即便如此，换来的仍是凌钺一声饱含怨气的冷哼：“我敏感？”他幽幽地瞥我一眼，“我只是太了解你了。”

153 你喜欢他

“你说，他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刚一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姜倩讲述了凌钺污蔑我的经过。

也连带着提了一嘴凌钺先前表白被我拒绝的历史。

我原以为我这位十多年的闺蜜会和我统一战线，毫不犹豫地安慰我并且谴责他，却没想到她临阵倒戈，用37度的嘴说出格外冰冷的话：“师弟说得没错呀，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在这一瞬间，我仿佛能与当年的窦娥感同身受。

“我是哪种人，你说给我听听。”我咬着牙，冷笑瞪着镜头。

姜倩好像压根没感受到我的愤怒，真就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给我听：“懦弱无能，胆小怕事，遇到困难只会逃避偏偏破借口还特别多！你那些个借口吧，谁都不在意，就你自己被自己洗脑，整天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这样全负面的评价，我这辈子几乎是第一次听说。

“我怎么就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了？”我下意识地反驳，“按照你的逻辑，不接受姐弟恋就是犯法？就该天打雷劈？”

“你不要混淆概念。”姜倩摆摆手，“你现在的问题不是‘不接受姐弟恋’，而是因为害怕臆想中的舆论压力，而不接受与比你年龄小的优质男人交往。”

“那不就是‘不接受姐弟恋’？”我是没有听懂两种说法有什么不同，因此怀疑她是故意用这种唬人的话术，想把我给绕进去，最后让我心甘情愿地被她说服。

“不是！”或许是见我不上套，姜倩有些急了，“我、的、意、思、是！”她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生怕我听不清，“如果你真的不接受姐弟恋，那么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给凌钺任何的希望。你既然放任他在你身边，说明最起码你对他还是有点好感的你别否认，我跟你一间寝室睡了7年，你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我最清楚！大学时候你拒绝那些追你的男生有多干脆，我全看在眼里！”

她这一番话，把我堵得哑口无言。

我不得不承认，凌钺的确是个例外。

可

“我只是不想闹那么僵，毕竟他是我的同事，还是我们中心的大腿。”

“行。”姜倩气到失笑，“就当之前你是为了维护同事关系，那他不是已经跳槽了么？你现在给他发微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跟他没有可能，让他以后不要再骚扰你，我就相信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我没有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打从心底里抗拒去做这件事情。

“看吧，你就是喜欢他。”姜倩一脸“我就猜到”的得意表情。然而很快，她脸上的笑容隐去，转换成一本正经：“现在已经2022年了，人家LGBT都正大光明了，姐弟恋有什么可怕的？秦萱，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要被一些不重要的外界因素束缚住。更何况谈恋爱而已，随时都能分手。万一真的有你担心的情况出现，你被伤到了、退缩了，我半句都不会说你凌师弟肯定也不会纠缠你。可你试都不试一次，就给人判‘死刑’，难受的不仅仅是凌师弟，你摸摸你的良心，看看是不是还有你。”

154 试一试

视频电话挂了已经很久，但姜倩说的那些话，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

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认真地想了想：假如有一天凌钺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不会再有人千方百计骗我回家吃饭，不会再有人费尽心思带我去见我的偶像，也不会再有人在我每一次遇到麻烦时都挺身而出、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帮我摆平一切。

我难受吗？

肯定是难受的。

要接受姜倩的建议，和他试一试吗？

我点开与凌钺的对话框：

“要做我男朋友吗？”不行，太直接了。

“我仔细思考了下，可以尝试跟你谈恋爱。”嗯，有点端着。

“你还缺不缺女朋友？”太俏皮了，不符合我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