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拂寒看向她。少女眉间珍珠花钿带着莹润的?光泽,却不及眼中晶亮的?万分之一。眸中狡黠灵动,整个人像只北疆极为?难寻的?雪山白狐,总在人出其不意的?时候露出爪牙,将人的?心?头狠狠一挠,留下磨灭不去?的?痕迹。
“……你尽管说。”
“一切都是为?了孟家。”
常晚晴定下宗旨,接着道?:“晚辈有一只猫,名叫雪团,如今还?在宫中,明日便要接回来。这猫儿自小被晚辈惯坏了,地方小了便会一直叫,觉得不畅快,晚辈瞧着松涛苑旁那处院落总归也无人住,索性打通了给我们雪团,也好叫夫君夜里能安眠才?是。”
陈氏看着孟安礼,孟安礼亦回望着她。谁也没想?到常晚晴第一个提出的?竟是这种要求,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甫一开?口?便要砸院子给自己扩扩场地,用的?理由还?是只猫。
还?不如说自个儿住着拘束嫌地方小呢!
“雪团爱爬树,需得移栽些花木来,还?不能太高?,以免这笨猫下不来,”常晚晴说得有条有理:“不过这些东西不必费心?,工匠我们常家早就找好了,只需二婶拨些银子,毕竟也是修缮孟府嘛。”
“……也该如此,”孟安礼想?了想?:“老大这些年不怎么住在府中,倒让人忘了院子还?是早先刚回府时的?小院,确实拘束了些。你从公中拨些钱,不能让老大媳妇出钱出力。”
陈氏只好应了。
常晚晴乖乖谢过,然后?道?:“哦,还?有马厩。我让人瞧过了,孟府马厩太小,我那马是北疆烈马,与寻常马儿不能养在一处,用的?草料也不能用那寻常草料,它吃不惯。重修一个马厩便好,还?有那单子我也会列给二婶,绝不虚报欺瞒。”
让半个孟家几乎重修,一个是猫窝,一个是马厩。
孟月珊放下筷子:“这也是为?了孟家?!”
“自然是呀,”常晚晴无辜地看向她:“你大哥武艺高?强,为?了增进我们夫妻感情,出去?跑跑马散散心?,有利于长期发展嘛。”
“跑马的?庄子我也想?好了,要修一个跑马场,不需要多大,晚些时候让人将单子一齐送来给二婶看。”
跑马场……
陈氏心?跳骤停,眼瞧着白花花的?银子流了出去?,虚弱道?:“还?有呢?”
“哦……我听闻呢,”常晚晴低了低头,换上一副羞赧的?模样:“二弟都要有孩子了,我这不也急嘛。问方士求了法子,说是多多泡汤泉有利于生子呢!既然都修了这么多了,一个汤池子也算不得什么,对?吧?”
孟拂寒淡淡看向她。
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出,又?是为?了绵延子嗣,若说猫窝马厩什么的?还?有点牵强附会,这个理由倒叫人没了拒绝的?话,陈氏哽了哽:“这法子……当真?”
“真真假假也要试了才?知道?,”常晚晴一脸老实本分:“夫君本就比二弟大些,又?在外征战多年,不知身上是否有落下病根,只怕难有子嗣。若是迟迟无子,晚辈怎好给故去?的?公婆交代啊。法子总得试一试吧。”
她看向孟拂寒:“夫君,你说对?吧?”
孟拂寒无情无欲地扫她一眼,那双沉得发黑的?眼眸叫人看不清眸中思绪,半晌才?颔首道?:“是。年长,还?有病根,说不定便此生无子了。”
常晚晴揉了揉耳朵,似乎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不过很淡,嘲讽的?意味更强一点。
她转过头,笑意盈盈:“夫君都这么说了,二婶该不会不答应吧?”
第 24 章
第24章
常晚晴心情不错。
一顿饭下来, 孟承望的酒也渐渐醒了。从母亲的面色中看出她轻飘飘张口所要?求的绝非是?笔小数字,她费了一番口舌,便要?他家又?出了这么多血。方才上头了的酒意逐渐降了下来, 整个人都透着几分阴鸷。
等常晚晴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地离开后, 他才发难道:“娘!你何必答应她, 那?些?都?是?无理的要求你理她做甚!”
“不理?方才你怎么不为娘说话,这?会儿人走?了开始甩脸子, ”孟月珊一点也不客气, “若非因为你,咱们家能得罪她?你若能老老实实去给她认个错, 说不定她还能放过咱们呢。”
“你不清楚她的脾性?她是那种认了错就能放过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承望没好?气道。他说完, 看了身旁畏畏缩缩的倪馨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侍奉,侍奉公?婆, ”倪馨有些?怵他:“还有夫君。”
她声音其实不难听, 可这?会儿气氛凝重t?,压得她不敢开口,这?一声“夫君”叫得比哭还难听。忆起方才桌上那?明艳女?子一口一个夫君, 不知有多么婉转灵动,孟承望眉间鸷色更深, 斥道:“此处不需要?你, 你回去养胎, 没事别出来讨嫌。”
倪馨抹着泪出去了。
他们都?知道常晚晴给出的理由站不住脚,但又?能如何?
陈氏扔了筷子,愤然道:“说不让她扩院子, 她便说皇后娘娘都?极喜欢那?只猫,平日里也爱逗弄, 想来看不得猫儿受苦,若是?家里养不下就送到宫中去。说不让她修马厩马场,她说那?马是?北疆烈马,若是?踢死了咱们孟家的马她可不负责;不让她修汤池子,她说我是?不想要?孟家大房绵延子嗣!若到时候断子绝孙,那?都?是?我这?个做二婶的不愿出力。”
陈氏一拍桌子:“他们生不生,和我有什么关系!”
孟承望也老实不说话了。他平日游手好?闲,吟风颂月,极少掺和家事,遇上常晚晴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偏偏还有着无可撼动的靠山,他能有什么法子?
“那?咱们就这?么闷头吃亏?”
孟月珊开口:“二哥,她分明是?因为你才嫁来孟家的,起因在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吭?”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对恩爱夫妻之间并不熟稔,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
她看了爹娘一眼,忽地出言道:“昨晚他们到底……圆房了没?”
“胡闹!”
孟安礼起身,拂袖便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陈氏知道这?些?事他不方便听,任由他走?了才道:“他们院中都?是?常家的人,这?么些?年你大哥也很少在家中住过,那?边人手……”
她顿了顿,想起一些?经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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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馨缓步走?着,她一人独行,府中来往的侍从瞧见她,都?跟瞧见了什么毒瘴一样,避得远远的。谁都?能看出二公?子和她不和,婆母也不喜,大着肚子进府,她当然知道有多少人会笑话她。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垂着头,听得声音,像清潭坠入玉石,发出的清透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