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知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尖尖的下颌落下去,像是一轮柔软而又冷傲的月弯。
对着?倪知,莱昂一点否定的话都说不出来?,本来?想问?倪知有没有把?握,可对上?倪知的视线,莱昂只说:“小心。”
倪知对着?他笑了笑,面颊上?陷下去一个小小的酒窝,很浅一泓,甜的要命。
而后转头,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雪镜角度,就那么一跃而下,纤细的身?影没入堆积的大雪之中,隐约露出的黑色崖壁如狰狞的海浪,而他是一尾游鱼,灵巧轻盈,飞翔一样?掠过?。
风从很高的地方俯冲而下,灌入耳中,那一瞬间,其?他的很多杂念都被吹得零星破碎,只留下最畅快的失重感?,刺激着?心脏,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速,如果可以发出声音,倪知觉得自己应该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视线余光中忽然出现了另一道黑色的影子,纯粹的黑,不带一点其?余的颜色,连雪镜都是沉沉的雾面,打斜横插出来?,很快地并?入同一个赛道。
松林的气息凛冽冰冷,日光自百万光年外落下,被松枝筛过?一遍,也变得冷淡而清冽。
倪知微微皱眉,调整方向?,离突然出现的人远了一点,可那人却没有远离,反倒继续向?着?他的方向?追了过?来?。
两道漆黑的影子后,拖出长长的雪尾,散落的积雪被划得粉碎飘飞,松林安静,被风吹过?时,响起盛大浩渺的涛声。
倪知加速之后,打横摆尾,溅起一米多高的积雪,遮蔽视线,而后转头进入旁边松林中的小道。
这是很危险的行为,视线被挡,复杂难明的地形,就算是高于挑战高级赛道的人,也很少会选择突然进入不明的环境里面。
但倪知不怕。
他对自己的滑雪水平有相当?的自信。
同时,他更讨厌有人跟着?自己。
那种意味不明的接近,让他更感?觉到危险。
枝叶遮蔽天幕,影影瞳瞳间,飘落雪片。
倪知没入松林同时,跟着?他的黑衣人毫不迟疑,也转向?跟了上?来?,只是进入松林之后,却发现失去了倪知的身?影。
黑衣人缓缓减速,试图寻觅倪知的身?影。
下一刻,倪知已经从另一端的树林间飞速探出,手中雪杖横向?扫出,重重敲在男人脚踝。
男人闷哼一声,似是无法保持平衡,勉强划出几道弯后,摔在地上?没了动作。
倪知远远看着?,确认男人没了动静之后缓缓上?前?,用雪杖戳了戳男人。
男人没动,倪知在心里“啧”了一声。
好烦。
不会出事了吧。
他只是想让这个人失去行动力,不是想把?人给弄死。
倪知又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去,拽开男人领口,男人面上?雪镜遮去眉目,只留下下半张面孔,锋利的下颌线、单薄的唇,薄得近似于薄情?寡恩。
……有点眼?熟。
倪知抬手,摘下男人雪镜。
如同往昔重演,面具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漆黑浓密的眉睫,笔挺的鼻梁,紧闭的眼?狭长,线条优越英俊。
席惟。
居然是席惟!
倪知呼吸一瞬间停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刻心底弥漫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下一刻,原本紧闭眼?睛的席惟猛地睁开双眼?,抬手攥住倪知的手腕。
倪知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只是脚固定在滑雪板上?,没有维持住平衡,就这么被席惟给拽了下去。
雪很厚,厚到人躺在上?面,能够压出深深的痕迹,倪知无法说话,席惟也没开口,两人沉默地在一片雪白的松林间争执搏斗,都想将对方狠狠压下。
只是真正上?手之后,倪知才发现原来?席惟的力量这么大,就像是一头暴怒却又安静的猛兽,浑身?的肌肉紧紧绷着?,其?中蕴藏的力量,不用一点的技巧,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腕掐断。
倪知所依赖仰仗的那些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失去了用处,他被席惟压下,胸膛剧烈地起伏,挣扎间,雪镜被蹭歪了,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夜色。
席惟凝视着?他,呼吸不见丝毫的紊乱:“认出我了?”
倪知没回答,席惟笑笑,替他将脸上?蹭上?去的雪沫擦去,“没认出我怎么不照着?头打,这样?手下留情?,万一真是坏人怎么办?”
倪知差点被逗笑了。
席惟居然说别人是坏人?
倪知冷冷地竖起一根中指。
席惟笑笑,漫不经心地将他的手指包在掌心里:“和莱昂玩得很开心吗?他怎么不陪你一起滑下来?。”
倪知没有力气再和他对峙,努力地调整呼吸,躺在那里不再看他。
天空被浓密的针羽遮蔽,大雪将一切洗得明亮灿烂,失去了雪镜的保护,倪知的眼?底泛起水光,像是泪痕,闪烁着?,比天上?的星空更加明亮。
他的皮肤很单薄,这样?冷的天气,鼻尖很快就泛了红,连带着?眼?尾同面颊,都有着?脆弱而香艳的痕迹。
席惟撕开手套,用嘴咬着?指尖,把?手套拽了下来?,而后轻轻地触碰倪知的眼?睛,替他将流下的生理性?的眼?泪擦掉,而后替他将雪镜戴好。
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怕弄痛了倪知,倪知眼?睛轻轻地动了一下,看向?席惟。
从下而上?地去看席惟,他一向?冷淡戏谑的神情?似乎变得平和了不少,甚至让人觉得,这一刻被他看着?的人,是被小心翼翼珍藏着?的。
……